酒店,晚宴。
距颁奖礼结束已经一个小时了,大大小小的明星齐聚于此,欢乐也好,失落也罢,通通收起真实表情,摆出副和谐美满的样子。
后面的两座奖杯,最佳导演被关金鹏摘得,最佳影片则颁给了陈果。《蓝宇》凭借四项大奖成为当晚赢家,《榴莲飘飘》拿了三个,《今年夏天》亦是三个。
李昱败给了前辈们,郁闷之余又是意料之中,不过相比一无所获的《十七岁的单车》,她终究属于成功者。
与往届相同,本次典礼一样惹来了不少争议,比如刘德桦的影迷纷纷抱屈,痛骂评委会歧视商业片;比如部分的观众、媒体表示,金马奖完全被大陆和香港攻陷,楞为他人做嫁衣……
可不管如何,过去的早就过去,聒噪的任他聒噪,剩下的只是云淡风轻。
褚青带着范小爷游走在人群间,看着那些衣香鬓影,用指尖捏住香槟酒杯,一抬眉毛一抿嘴,每个人都是整套整套的标准公式。
他从来就不喜欢这种场合,为了给女朋友拉拢人脉,拓宽资源,才勉强厮混其中。相反,范小爷好像有强大的天赋属性,特适应,跟谁都能聊得挺欢实。
“青仔!”
他们穿过密集区域,到了外围,坐在小沙龙里的刘德桦却看到了他,不由举杯示意。
褚青凑过去,见此处装成个隔间,颇为偏冷,笑道:“怎么跑这来了?”
“躲清静嘛!”
华仔一伸手,介绍同座的那位华丽妇人,道:“这位是向太,陈名英。”
“您好!”
“您好!”
俩人礼貌问候,陈名英也站起身。略微打量,笑道:“果真年少有为,一对璧人。”
她四十多岁了,一直帮向龙头经营公司,名震江湖近二十年,自有股不凡气势。华仔入围的《瘦身男女》就是中国星出品,她做为公司的实际执行人,便陪同助阵。
她与华仔肯定在商议事情,这会估计有了结果,才会招呼他们过来。
“对了青仔。还没恭贺你得奖。”
刘德桦先干了剩的杯底,又拎过瓶红酒,倒了四杯,道:“来,祝你们鸿图大展!”
“谢谢华哥!”
四人浅尝即止,反正都无事,便凑一块闲聊。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内容极其迥异。从珠宝华服到工作怀旧,那边热络,这边平淡。
谈了好一会,过了最初的试探、陌生。陈名英忽问了句:“不知道范小姐签了哪家经纪公司,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我没签公司,目前是自己的工作室在打理。”
“哦?”
陈名英眼睛一亮,她阅人无数。自然看出这丫头是个潜力股,本想简单结个交情,谁知道还有惊喜。便道:“范小姐这么漂亮,有没有兴趣来香港发展?”
意思很明显,是想签下她在香港的经纪事务,丫头顿时怔了怔,习惯性的往男朋友哪儿看。而正跟刘德桦神侃的褚青,也恰好扭头,与她的目光一碰,没接茬,随即转了回去。
那意思她懂:你都这么大了,自己决定。
“有好的机会,我当然愿意尝试一下,但我觉得本身还不够成熟,在国内已经很麻烦了,没考虑过去别处发展。所以,多谢向太美意。”她斟酌着词汇,委婉拒绝。
因为范小爷觉得大陆才是事业重心,尚未开疆拓土,就跑到别的地方咋呼,有点本末倒置的敢脚。
可从另一方面讲,拍香港电影,对她还是蛮有吸引力的,却不要涉及到签约,她压根不信任这个初见面的向太。
总之,拍电影她乐意,但接戏、薪酬方面,得自己说了算。
陈名英听了,仍然笑呵呵的,特娴熟的转移了话题。
“等剧本完成,做好预算,我想用天幕的资金……”
男人那边的对话也接近尾声,刘德桦拍了拍褚青的肩膀,道:“青仔,到时候来帮我。”
“一定!”他点头允诺。
……
“你看你,逮着谁跟谁喝,没那量还逞能。”
又过了一个小时,大长条的沙发上,范小爷满脸苦逼的歪在哪儿,强打精神道:“我不是高兴么,你还说风凉话。”
“高兴也不能玩脱了啊,要不我送你回房间吧。”褚青无奈道。
“我才不回去呢,我歇会就好了。”她死活不干,往外推男朋友,道:“哎呀我没事,你过去吧,那么多人找你呢。”
“你自己行啊?”
“行啊!行啊!”
褚青翻了个白眼,终究不放心,拜托一位女侍应帮忙照顾,而他自己,不得不返回场中,继续蛋疼的社交游戏。
待把该联系的都联系,该认识的都认识,一圈圈的刷脸之后,这货跟下了战场似的,快挂了半条命。
“呼!”
他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的闪了出去,搁走廊里点了颗烟,长长的吐出口气,总算又活过来了。
不远处,就是紧闭的大门,热闹的声音清晰可闻。
晚宴还得好一会才能结束,他可不想回去遭罪,左右瞅瞅,见长长的廊道尽头,显出一座阳台,蛮清凉的样子。
褚青叼着烟,鞋跟敲着地板,嗒嗒嗒的往那边晃悠。快到时,脚步一顿,忙把烟捻灭,塞进垃圾筒,唤了声:
“姐!”
王瞳倚着露台,酒红色的长裙泻地,似从近至远的高清镜头,略过她的窈窕背影,直推开去,头顶是弥漫的夜空。
“兵兵呢?”她转身,见他独自一人。
“她有点多了,里面歪着呢。”褚青走到近前,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太闷了,透透气,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也透透气。”
他刚说完,忽觉着好笑,影帝影后不在现场呆着,偏溜到外边闲扯淡。
“噗哧!”
王瞳已经笑了,随即皱了皱鼻子,遗憾道:“这会有酒就好了,我们俩应该庆祝一下。”
“要不我去买瓶二锅头?”他眨了眨眼睛。
“还有火腿肠!”她立即接道。
“还有榨菜!”
“还有罐头!”
“可惜包不了饺子。”
“……”
俩人猛地沉默,骤然的热烈,又骤然的冷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中映着彼此的影子,却手足无措。
他们知道,此刻必须做些什么,但是谁也不敢。
“弟!”
半响,王瞳终于张开了胳膊,绚丽且充满诱惑,像朵巨毒的罂粟。
褚青抿了抿嘴,慢慢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俩人相识数年,只有过三次身体接触:
97年的春节,在那间小出租房里,她借着酒劲搂住他,说你一定给我拿个柏林影帝回来。
99年的深秋,吕勒的镜头前,她偎在他胸口,哭得难以自已,说我不想这样,我不知道。
2001年的初冬,酒店的露台上,她没有喝醉,没有演戏,第一次像个女人拥抱一个男人那样,手臂穿过他的腰间,头发磨蹭着他的下巴,轻轻道:
“谢谢。”
(腰酸腿痛,还没休息过来,字少了点,补更挪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