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诚没有碰到袁崇焕,因为他们的船足足在海上航行了二十天,大明天启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才抵达觉华岛。````
觉华岛的警戒做得非常好,尽管知道建奴没有船只,而且福船上还挂着大明的旗帜,觉华岛的斥侯还是划着小舢板上船检查了一番。
听说锦衣卫镇抚使大人光临觉华岛,岛上的武将排着整齐的队伍在港口迎接天子亲军。尽管武将们心中对飞扬跋扈的锦衣卫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但明面上谁都不敢说,全部装出一副恭顺的样子。
第一个从福船上下来的人是朱由诚,他身着锦衣卫的金色战甲,虽然天上没有阳光,但战甲却依然熠熠生辉,把大家的眼睛都耀花了。
王锡斧惊讶地看着朱由诚,他想不到镇抚使大人居然如此年轻,不由在心中暗叹,真是同人不同命,自己混了半辈子,才混到了都指挥使,而面前这位大人,好像只是个半大小子吧,居然就已经是四品镇抚使。
明末辽东官职混乱,反正朝不保夕,混个品级,换个好的官职名称,刻在墓碑上也好光宗耀祖。都指挥使按制是正二品,但觉华岛上的都指挥使管着四个营,不到万人,只有从四品。
怀着艳羡和嫉妒的心情,王锡斧把朱由诚迎进了都指挥使司衙门。
王锡斧走了,但锦衣卫的将士还源源不断地从福船上下来,所以岛上的其他将士只能继续留下来在两边恭迎。
吴天猛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容易得罪人,所以非常低调地站在一边,用冯玉那并不伟岸的身躯挡住自己。饶是这样,他还是被人盯上了。
一只手粗鲁地把冯玉拔到一边。吴天猛发现自己的面前多了一双皮靴。接着有人阴阳怪气地问道:“吴将军,一向可好?”
吴天猛抬起头,盯着眼前的锦衣卫千户,突然伸手掀掉他的头盔,一把就揪住他耳朵。现场大哗,人人都在心底暗暗叫好。心道吴天猛还真是个猛人,居然敢揪锦衣卫上官的耳朵。觉华岛的将军都上前劝解,奇怪的是锦衣卫的士兵见领导被袭,并不帮忙,只是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围观。
见有人劝解,吴天猛大喊道:“老子教训儿子不用挑时间。苟平,你行啊,见到老爹还敢这样说话?”
吴虎平呲牙咧嘴地说道:“哎哟哟,老爹轻点。耳朵都被揪掉了。我现在可是千户,手下有千把人呢,给我留点面子。”
吴天猛重重地哼了一声,松开手。在场武官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年轻的将军居然是吴天猛的儿子,两人正在开玩笑呢,都会心地一笑。
吴虎平回头,把带兵的事暂时移交给副千户。接着。他和吴天猛磋商起名字问题:“老爹,朱大人已经给我改名吴虎平。你也是当场点了头的。为什么当着大庭广众,还喊我原来的小名?”
“我反悔了行不行……”
两人许久没见,就在路边聊了起来。觉华岛的武将一个个来恭喜吴天猛生了个好儿子,吴天猛口里连连谦虚,心里却美滋滋的。
等到最后一名锦衣卫从船上下来,吴虎平对父亲说道:“我有军令在身。不能再耽搁了,有事等我安顿好士兵再说。”
与此同时,都指挥使司衙门里,朱由诚正在询问王锡斧岛上的情况。当听说岛上有25万石粮食后,他沉默了。接着听到岛上所有的船都被冰面封住以后。更是郁闷得想拿头撞墙。
王锡斧见他心情不好,安慰道:“大人别着急,建奴打不过来的。咱们怕冷,建奴难道就不怕冷吗?咱们有棉袄,尚且冷得发抖,建奴穿的是皮袄,那不更冷吗?”
朱由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建奴是渔猎民族,自从成祖爷爷把辽东借给他们暂住后,他们就长年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他们一日不做,一日不得食,所以寒冬里还要捕鱼、打猎,你认为他们会怕冷吗?还有,为了防备咱们的火铳,他们大部分士兵都穿棉甲,里面皮袄,外面棉甲,这样还会冷吗?不要问我,他们为什么会有棉甲穿,那都是从我们这边抢去的,上面还有洗不掉的我军战士的鲜血。顺便说一声,兵部细作侦知,自从十一月份以来,建奴就开始集结兵力,打谁,你自己去想想吧。”
“建奴来了也不怕,觉华岛在西,宁远城在东,东西夹击,建奴必破。”
朱由诚双目圆睁,瞪着王锡斧:“你是猪啊?建奴此次倾巢而出,兵力在六万到十二万之间。宁远加觉华岛总兵力不到三万,还东西夹击?再说大明的野战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建奴一来,宁远铁定是关门谢客,还帮你夹击建奴,你做梦啊。”
王锡斧一脸煞白,喃喃地说道:“袁大人还留了四百亲兵下来,他不会丢下亲兵不管的。”
“提醒你一句,袁大人是文官,文官是没有亲兵一说的。”
王锡斧被朱由诚点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朱大人救命啊。”
朱由诚叹了口气,道:“粮食有二十五万石,肯定是保不住了。如果建奴来袭,我们就烧掉吧。皇上已经给了圣旨,让我便宜从事,烧粮一事,你无须担心兵部追究,此事由我负全责。但是人员一定要全部撤退,不能送给建奴屠杀。王大人,你动员军民百姓,让他们全部撤离。天津比较近,先到那里,有我的令牌,那边一定会接收的。先撤民,后撤兵。我带了25艘大福船来,每艘福船可坐300到400人,一次就可以撤离7500到10000名百姓。路上粮食不用担心,打开仓库,让他们随便取用。不过福船只能使用一次,因为,来往天津港一趟要二十来天。而一月二十日左右,建奴必定来袭。所以。福船再次来到觉华岛,没时间接你们,是来接应我们这些锦衣卫的。至于你们的兵,就用冻在觉华岛的船只运送吧。今天晚上开始,取消所有士兵休假,全力挖船。别担心人装多了。船开不动,只要坐在船上,离岸五百步,建奴就拿你们没辙。岛上没粮,耗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可以把建奴耗走。你刚才说,冰封的船有两千多艘,就算全部都是小渔船,每条也能装四五个人吧。所以只要现在动起来,觉华岛上就不会流血。”
说着他掏出一块令牌,在王锡斧眼前一晃。王锡斧是武将,眼尖,就这一瞬间,他看到令牌上刻的字:“提督东缉事厂魏”。这块牌子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的令牌呀,有了这块令牌,天下哪里都可以去得。何况是小小的天津呢。
王锡斧大喜,道:“朱大人。我马上召集全岛军民,传达上差命令。”
朱由诚也跟了出来,不过他可不是去给王锡斧作旁证的,而是指挥锦衣卫士兵扎营的。岛上住房紧张,王锡斧可以给朱由诚腾出一套三进的住房,但不可能给每个士兵都让出一间房间。
吴虎平找到一处平坦的地面。这里可以驻扎五千锦衣卫。朱由诚看了看,地方不错,就是离冰封的海面太近。用望远镜望去,还能看到海岸对面的高大的宁远城。这里大概就是建奴入侵觉华岛的道路吧。
朱由诚对陈国齐道:“正月初十之前,每天派两拔斥侯。早晚各一次,正月初十之后,每天派三拔斥侯,增加中午一次。每拔十人,侦察范围一百里。有可能的话,把敌人的斥侯抓过来,尽量抓活的。”
陈国齐点点头。朱由诚又指着冰面对六个千户说道:“这里应该就是建奴入侵的通道,你们在这里垒一个齐胸高的墙。虽然我们并不一定碰得到建奴,但早做准备总是好的。”
客青青心思细密,问道:“镇抚使大人,用什么垒墙,这次来辽东,我们并没有带水泥过来呀。”
“砖块、木头和水。”
“水能把砖头黏合在一起吗?”客青青、蒋庭、冯定邦、许宁四个千户疑惑地问道,而吴虎平、陈国齐似乎想到了什么,点头微笑。
朱由诚解释道:“别忘了,现在是滴水成冰的冬天,把砖头垒起来,浇上水,过上一夜,就能成为一道坚固的冰墙。大海都能冰封,何况是狭窄的墙呢?对了,要留射击孔啊。”
朱由诚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我想用粮食口袋直接在这里垒墙的,但粮食一旦被冰封冻,就无法焚毁,反而送给了建奴。这段冰面非常宽,足有十几里,怕不要用掉几万石粮草。这么愚蠢的事,我们坚决不能做。”
许宁问道:“大人,砖块、木头从哪里来?”
“觉华岛上的居民马上就要撤走,我们做一回拆迁队,走一家,拆一家,坚决不留钉子户。”
六位千户不懂朱由诚的冷笑话,他不由有些尴尬。
蒋庭有点担心地问道:“大人,万一太阳出来,冰雪融化,冰墙倒了怎么办?”
“倒了好呀。如果冰墙倒了,冰封的海面也一定也会融化,即使没有解冻,表面也仅剩一层薄薄的冰壳子,建奴踩将上去……”
六位千户和朱由诚都阴阴地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朱由诚补充道:“不过我们也得做好准备,把墙垒宽一点,水浇多一点,最好是晚上浇,晚上气温低,随浇随冻。”
布置完任务,朱由诚正想去看看王锡斧那边的动员情况如何,就见一个年轻的将领怒气冲冲地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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