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神色一变,高第似乎去山海关没多久吧,怎么就回来了。{难道辽将献关,把山海关给卖了?不会吧,难道山海关的边将竟然那么蠢,眼睁睁地看着山海关被卖掉?
两人从密室出来,分宾主在兵部正堂坐下。
李春烨急忙问道:“高大人在哪里?”
亲兵回禀道:“高大人没有回来。他八百里加急,让人带了两封信来,一封是给李大人您的,另一封是给朱大人的。送信的驿卒知道兵情似火,在儿童乐园没找到朱大人,打听到他来兵部了,于是一并送来。喏,驿卒就候在堂下。”
不等李春烨召唤,驿卒就走上前来,双手把一封密封的信送到桌案上,又双手把另一封密封的信奉给朱由诚。驿卒并不认识朱由诚,不过堂上只有两位身着官袍的大官,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坐在宾客位置的一定是朱由诚啦。
朱由诚见信上的密封条并无拆动的痕迹,知道信没有被动过,便拆开信看了起来。信上没有废话,简明扼要地介绍辽东的局势,说通过斥侯及细作调查,建奴正在调兵,民间也是六丁抽一,似乎蕴酿着什么大行动。高第大惊,急令关宁锦防线的全部将士及家属撤回关内,锦州城、右屯、大凌河城、小凌河城、松山城、杏山城的军士尽皆遵命,因为粮食堆积过多,转运不及,为了不落入贼酋奴儿哈蚩之手,高第下令尽皆焚毁。士兵们见粮草化为灰烬,哭声震天。正在此时,宁远兵备道袁崇焕却抗命不遵,声言他是宁远道,理当与宁远共存亡。正在撤兵的其他将军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少人撤入了宁远城,而不是像高第命令的那样,撤回山海关。留在宁远的主要将领有祖大寿、祖大弼兄弟,左辅、朱梅、金启倧等人。一时间,宁远城人声鼎沸,军民人口达到了三万余。
此后的历史。朱由诚已经明了,知道袁崇焕凭此战出名,他坚守宁远,取得了所谓的“宁远大捷”。不过也有人认为,这其实不是什么大捷,而是大败、惨败。
胜利的标准是什么?是有效地阻止对方达到战略或战术目的。奴儿哈蚩来做什么,来抢粮食,至于是宁远城还是别的地方的粮食对他并没有什么区别。宁远城确实守住了,听说还打死了两百多建奴。但为宁远屯积粮草的觉华岛却被血洗,岛上军民被屠戮一空,八万石粮草被焚,海船尽数被烧。奴儿哈蚩没有水兵,本来是攻不上觉华岛的,但天启五年的冬天异常寒冷,海面结冰,觉华岛和大陆连为一体。根本无险可守。据说结兵后,袁崇焕还去视察过觉华岛。但只带走了几位将军和部分粮草,对岛上的军民则不作安排。
想到这里,朱由诚浑身寒毛倒竖,袁崇焕恐怕是用觉华岛上的军民的死,换取他不世名将的声望吧。用觉华岛的粮草喂饱奴儿哈蚩,换取宁远城的太平。
建奴不喜欢攻坚。从奴儿哈蚩起事,到螨清入关,几乎没有攻坚的记录。他们夺取辽阳、沈阳都是内应开门,放他们入城烧杀,还从来没听说过建奴凭着攻城器械攻下坚城的记录。袁崇焕将宁远城修得非常结实。建奴不付出巨大代价是无法攻下的,但建奴人口基数小,死上一个士兵对于奴儿哈蚩都是不可承受的代价,所以建奴不太可能进攻宁远。
但如果没抢到粮食,无法过冬,奴儿哈蚩一定会强攻宁远,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是奴儿哈蚩。所以袁崇焕便牺牲了觉华岛。
战报上说粮草被焚毁,一派胡言。奴儿哈蚩大老远跑到宁远,就是为了放火吗?建奴正在闹粮荒呢。袁崇焕如此上报,就是担心朝廷里有明白人,通过正常的损失报告,查清所谓的“宁远大捷”的真相,所以便胡编乱造一番,反正觉华岛上的冤魂又不能站起来指证他。
事实是粮食被抢走了,奴儿哈蚩的目的达到了,这是建奴的大胜,大明的惨败!
李春烨“啪”的一声,把信拍在桌上,怒道:“这个袁崇焕,真是恶毒。”
朱由诚想明这一点,也附和道:“确实恶毒。”
李春烨说道:“真是你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呀。袁崇焕养贼养得顺手,知道入关后,性命可保,但横财是没有了。于是,他干脆抗命不遵。这下倒好,他的豪言壮语传到京城,不明真相的人认为他是条汉子,而高大人则胆小如鼠。他明知建奴是攻不下宁远的,到时说几句软话,再送一批粮草、女人给建奴。建奴退兵,他守住宁远,成了大明的名将,更加不能离开辽东,大明还得往辽东这个无底洞投钱,而建奴得到粮草,顺利过冬,真是皆大欢喜。可是大明……大明就这么生生地被这帮狗贼给毁了!”
说着说着,李春烨的热泪滚滚而下。
朱由诚道:“我要进宫,可不能让皇上被这小人给蒙蔽了。”
朱由诚离开兵部,骑马便往紫禁城行去。
奔驰到皇宫门口,他把黄骠马交给一名御马监的太监,让他代为保管,便匆匆进了皇宫。
走进乾清宫,就听得天启皇帝哈哈大笑,道:“大明还是有真汉子呀,这个袁崇焕,不错,真不错。孤军守孤城,真是胆大如赵子龙啊。大明要是多几个袁崇焕……”
朱由诚心中明白,高第的情报一式三份,天启皇帝那里也有一份。他不由对袁崇焕这个巧言令色的家伙愤怒至极,不由接口道:“那大明就完了。”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糟了。说话的是皇帝,他这一瓢冷水浇下去,就是普通人也受不了,何况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呢?
果然,天启皇帝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正想开口,忽然忍住。似乎在控制情绪,半天后才说道:“诚弟,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向来不肯服人。年轻人争强好胜不是坏事,但不能嫉妒别人哪。大明需要你和袁崇焕,大家团结协作才能把事做好呀。”
魏忠贤也上前。一扯朱由诚的袖子,示意他向皇帝道歉。
听到天启皇帝语重心长的话语,朱由诚心中感动,知道皇帝这是把自己当作弟弟才说出如此中肯的话。换了自己,如果别人在自己兴致勃勃的时候,来瓢冷水,自己还不暴跳如雷呀。
朱由诚一揖到地,说道:“皇上教训的是,大明确实需要精诚团结。共度时艰,但微臣羞与袁崇焕同列。”
“哦,”天启皇帝有些惊讶,知道朱由诚如此坚持,恐怕并不是嫉妒心作怪,便问道,“你说说看为什么。”
“这个……”朱由诚有些语塞,他看出了袁崇焕的险恶用心。但一时又很难指明。袁崇焕端的好设计,让人在明面上一点错也挑不出来。
朱由诚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皇上,我想问一下,袁崇焕为何坚持留在辽东?”
天启皇帝拿起奏章,道:“这不写明了,袁崇焕说他是宁远兵备道,誓与宁远共存亡。”
“恐怕不是这个原因吧。孙承宗大人督师辽东时。修建了关锦宁防线,以坚城防御建奴的攻击。只要军中没有叛徒,敌人万难攻破。其中以锦州、宁远、山海关三处城高濠深,敌人万难攻破。但后果是金钱靡费巨大,孙督师在时。每年是三百多万两白银,下层军官可以分润多少,不问可知。如果不是盐税改革,大明的财政恐怕早就破产了。而高第奉圣命督师蓟辽,命令辽东官兵撤离,一是防御建奴袭击,集精兵于山海关,免得处处分兵,处处把守,二是为了节约这笔经费。袁崇焕抗命不遵,把自己打造成悲情英雄,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钉死在辽东,硬逼着朝廷出辽饷。”
天启皇帝半信半疑,道:“应该不致于吧,唯利是图的人怎么说得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呢?”
“宁远城是不会被攻破的,因为建奴不善攻坚。皇上,自从万历四十四年萨尔浒一战以来,有哪一座城池是建奴攻下来的?都是叛徒作祟。所以袁崇焕才有底气说这话。死守一座孤城,既无法安民,也无法靖边,究竟有何作用?袁崇焕也是两榜进士,难道连这点也看不穿吗?我看他是财迷心窍。”
天启皇帝沉默不语,只是狐疑地看着朱由诚。
朱由诚决定下一剂猛药,道:“皇上,袁崇焕可能会以觉华岛换取宁远城的安全。”
天启皇帝笑了,道:“诚弟又在危言耸听了,觉华岛在海中,建奴又没有水军,如何进攻?”
“皇上,现在十月,已经非常冷,我估计今年的冬天一定非常寒冷,觉华岛周边的海水可能会冻结,与大陆连成一片。建奴踏冰而行,觉华岛无险可守,军民百姓将暴露在建奴的屠刀之下。”
“海面结冰,怎么可能呢?”
魏忠贤悄声提醒道:“皇上,北地边民确实见过海面结冰的奇景。如果今年冬天非常寒冷,觉华岛周围海面结冰后与大陆相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觉华岛与大陆非常接近。”
天启皇帝断然说道:“袁崇焕既然是兵备道,就一定深谙兵法,会把觉华岛军民和粮草撤回城内,即使不撤回城内,觉华岛有海船,也可以上船呀。”
朱由诚是熟知历史的,当然明白皇上说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紧张地说道:“皇上,请三思呀。”
“听其言,观其行。”天启皇帝终于下定决心,道,“袁崇焕说得漂亮,朕再观察他的行为,如果才堪大用,朕还是要用他的,大明的人才奇缺呀。你不用说了。”
朱由诚思忖良久,道:“皇上,臣请远征觉华岛,撤离那里的军民百姓和粮草。皇上放心,微臣不会去找袁崇焕的麻烦,甚至连他的面也不见。这一去差不多要一两个月,到到得觉华岛,那里差不多已经冰封,如果袁崇焕撤离军民和粮草,臣调头就走,绝不再觉华岛上多耽搁。如果军民粮草仍在,臣请旨将粮草、军民尽数撤往登州。”
“也罢,不放你去一趟,你也不会安心。不过辽东苦寒,你耐得住吗?”
“臣有防寒神器——羽绒服。臣准备带五千锦衣卫前往觉华岛,掩护军民撤离,请皇上下旨吧。”
“五千人,你该不是想和建奴干上一仗吧。你虽然击溃乱民,但建奴兵强马壮,远非乱民可比呀。”
“臣有自知之明,带五千人也是预防万一,如果碰到建奴,还有跑的可能。要是臣孤身前往,恐怕不是死在建奴之手,就是死在辽西诸将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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