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二年九月二十九,宜祭祀、出行,忌修造、诉讼。
迫于舆论的压力,封王大典终于开始了。
东林党人弹冠相庆,今天把朱由检的推上信王的宝座,明天就把他发配到广信府,去山沟里数蚂蚁玩。朱诚再怎么聪明,恐怕也看不出这一点,还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呢。到时候信王就蕃,让你哭都找不到坟头。
今天的朝会的主要议题是册封信王,为了营造出太平、祥和的气氛,东林党早就达成共识,不上奏章,尽快完成仪式。
可是朝堂里东林党虽多,但也有不少非东林党官员,他们可不管这些。朝会一开始,御史崔呈秀就启奏道:“陛下,昌平州百姓诚实守信,天下闻名,他们托微臣向皇上求个恩典,将昌平州改为信州府,请皇上恩准。”
东林党众官员开始以为崔呈秀不识时务,在封王大典前用些鸡毛蒜皮的事来麻烦天启皇帝,可是一听“信州”,他们立刻反应过来,这恐怕又是朱诚在后面推波助澜。崔呈秀前段时间在陕西救灾,而朱诚在陕西修马路,听说他们二人已经狼狈为奸,想不到现在终于跳出来了。这朱诚怎么这么聪明,一个信字就让他联想到江西省的广信府,真是妖孽。
天启皇帝微微一笑,问道:“户部尚书何在?”
户部尚书李汝华出班道:“臣在此。”
“现在大明有没有信州府?”
“大明所有的州县暂时没有信州府这个编制。”
礼部员外郎顾大章慌忙启奏道:“皇上,不可。”
“哦,为什么?”
“大明已经有信州府,就在江西行省。”
御史倪文焕轻哼一声道:“顾大人,信州的建制是蒙元的叫法,太祖高皇帝驱逐鞑虏之后,于洪武三年撤销信州府,改为广信府。顾大人念念不忘信州府,是不是想请蒙元回来呢?”
倪文焕字字诛心,东林党无话可驳,但是又不甘心失败,只是恳求皇上不要将昌平府改成信州府。
《邸报》由通政司管理,为了控制舆论,魏忠贤往通政司塞了不少亲信,可惜他的亲信资历太浅,一下子升任高官,难服悠悠众口。李春烨算是比较出色的一个,被任命为通政司左参议,负责《〈邸报〉增刊》。
李春烨拿出毛笔和朝笏,舔了一下笔尖,开始记录。
内阁首辅叶向高,见李春烨开始记录,觉得有点不妙,问道:“李春烨,你在记什么?”
李春烨头也不抬,随口答道:“《〈邸报〉增刊》现在新闻太少,把反对将昌平府改成信州府的官员名字记下,到时候好写成新闻发布。”
叶向高怒道:“你敢!”
崔呈秀冷笑道:“叶首辅好大的口气,通政司有责任、有义务把朝堂里发生的事情向大明上下传达,你居然敢把通政司的权力收回,真比皇上还威风。李春烨,我支持你。把今天事件的始末,刊登在《邸报》,就说这些大人说昌平人不够诚信,不配信州府三个字。”
李春烨淡淡地说:“《邸报》不归我管,那是袁可立袁大人的职司。我只负责《〈邸报〉增刊》,我会把诸位大人的表现原原本本地记在《〈邸报〉增刊》上的。”
《〈邸报〉增刊》的发行量比《邸报》还大,登在上面比登在《邸报》上麻烦多了,这些反对改名的官员的家恐怕会被愤怒的昌平人给踏平的。
叶向高转向袁可立道:“礼卿,你怎么不管管你的下属,这么乱写,想让通政司成为众矢之的吗?”
礼卿是袁可立的字,叶向高素来高傲无礼,看得起的,给一声大人,看不起的,直接连名带姓地喊。这次喊袁可立的字,算是向他服软了。
袁可立苦笑道:“叶大人有所不知,《〈邸报〉增刊》虽出自通政司,但实际由内庭掌控,我没有置喙之处啊。”
东林党官员一看《〈邸报〉增刊》出面了,想起被登在报纸上官员可悲的下场,纷纷退缩,就连一向胆大包天的顾大章也不作声了。
天启皇帝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把昌平府改成信州府吧,各个负责部门尽快处理一应事宜,让昌平人为他们的诚信感到光荣与自豪。”
先输一场的东林党官员终于盼到了册封信王的这一刻。
魏忠贤大喝一声:“册封典礼开始!”
英国公张维贤、大学士叶向高、韩爌一起站到东边,三个太监分别拿着节符、金册、印信上前。张维贤持节、叶向高拿着印信、韩爌捧金册。
朱由检跪倒在玉阶前,魏忠贤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圣旨,展开念了起来。内容不外是朱由检天性仁孝,兄友弟恭,册封为亲王,封号为“信”。念罢,朱由检接过圣旨。
接着朱由检走到叶向高、韩爌面前,接过金册和印信,递给朱诚。朱诚的文官职位是王府审理所审理副,虽然未指明是哪个王府,但大家都知道他是朱由检的人,这个王府一定是朱由检的王府。朱诚收好金册和印信,小心地掖进怀里。
百官一齐跪倒向信王行礼,口呼:“信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魏忠贤大喝一声:“册封典礼礼成。”
朱由检问道:“如此,我就是信王了?”
张惟贤笑道:“当然,如假包换的信王,您可以开府建牙了。”
“王府内最高的官衔是什么?”
“长史司左长史,正五品。”
朱由检跪倒启奏道:“皇上,臣恳请封朱诚为信王府左长史,辅佐臣弟,请皇上批准。”
天启皇帝还未开口,殿下的文官已经像炸了营般闹腾起来。虽然封为王府的左长史基本与大明的政治无缘了,但毕竟是五品的大员,要知道三年才出一次的状元最高封六品官,这朱诚何德何能,一出场就来个五品官。这让那些在官场上苦熬资历,熬得头发胡须雪白的官员情何以堪。
顾大章再次跳出来,启奏道:“朱诚一介白衣,如何能辅佐信王开府建牙?请皇上三思。”
朱由检说道:“朱诚可不是白身,皇爷爷在的时候是王府长史司典簿,皇上哥哥又封他为王府审理所审理副。从出身上来算,他现在已经是顺天府的文解元和武解元,即然是举人,当然可以做官了。”
天启皇上思索良久,道:“顾爱卿说得有理,要不这个长史让你去做吧。”
顾大章大惊失色,礼部员外郎虽说是从五品,不如信王府的长史品级高,但有晋升的机会,说不定还能当上尚书,执掌一部呢。如果当上长史,到时候跟着信王进山沟数虫子,这些年书不是白念了?
顾大章叩头不起,口称还要为皇上效力。
众官员都是人精,看出来了,如果谁要反对朱诚当这个长史,谁就会去当这个长史,这下哪有人还敢触这个霉头。
天启皇帝笑道:“既然没有人反对,那么朱诚,你就当这个信王府长史司左长史吧,可要好好辅佐朱由检哦。”
众官员一个劲儿地在心里说,我反对,可是终究还是没有人敢说出口。
正在此时,礼部尚书盛以弘启奏道:“信王风|流倜傥,微臣为信王找到一个良配,就是顺天府周奎的女儿周盈盈,请皇上下旨将她选为信王妃。”
盛以弘不是东林党人,但东林党人对他的提议大点其头,因为他们刚才被朱由检恶心了,现在也该让他恶心恶心了。
想不到朱由检居然不出言反对,这让东林党人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任何快感。
朱诚上前一步道:“皇上,您大婚是17岁。信王是您的弟弟,处处以皇上为榜样,所以他决定在17岁才成亲,请皇上恩准。”
盛以弘急道:“皇上,周盈盈国色天香,迟了恐怕会被别人抢走啊。”
天启皇帝道:“如此就先定下来,过几天册封她为信王妃,等朱由检到了17岁再圆房。朱由检,你今年12岁,按祖制,未成年的蕃王要留在京城,不能就蕃。你就从皇宫中搬出去吧,不过要经常进宫来看我哦。”
东林党一听,得,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办法赶走朱诚,还让他连升两级,从小小的七品王府审理所审理副,升为正五品的信王府左长史。
不过,东林党是绝对不会放弃赶走朱诚的梦想,散朝以后,众人集合在叶向高的府邸里商量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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