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正杀得不可开交,一片狼藉的时候,关外的宣府城外头,却有一支人马,兀自在快马加鞭地向前狂奔着。
“快点,都给朕快点!”
朱厚照骑着一头白马,一边行进着,一边督促着队伍,那情状却似乎是巴不得插翅从宣府这个地方飞出去一般。
不过,让朱厚照无奈的是,这个时候,由于小玉儿是坐着车子的,而车子的速度有限,所以,诚然朱厚照满心焦急,但是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还是没法彻底提升起来,这个状况让朱厚照不自觉是满心无奈,然后他飞驰了一段时间之后,禁不住就驻马路边,抬头朝着居庸关的方向望了过去,生怕那里突然冲出一群人来,那样的话,他可就要遇到大麻烦了。
当然了,此时的朱厚照其实并不怕杨廷和那些人,毕竟应州这一战,给他增添了太多的自信,但是他却害怕那些迂腐不堪的朝臣们对他死缠烂打,从而给他扣上一个昏君的名头。别的不说,就说谢迁、李东阳这样的老臣,头花胡子都花白的,他们若是不要命地冲上来,抓着你的马缰绳,死拽着不放手,你还真能从他们身上踏过去吗?这些老臣,再怎么说也是忠心耿耿,为大明朝鞠躬尽瘁,你诚然是皇帝,但是若这样对待他们,那让天下人怎么看你,怎么说你?
所以,朱厚照之所以要逃走,并不是害怕,他只是不想被那些老臣缠上。
好在,他站在路边看了半天之后,也没发现居庸关的方向有队伍过来,所以他不觉是稍稍放下心来,尔后则是率领自己的队伍,不疾不徐地向着紫荆关的方向行去了,他准备从那边进入大同府,然后再去和杨一清会合。
天气正好。旭日和畅,遥望层叠的远山和那开阔的大地,不觉就让人心情舒畅,朱厚照的心神也渐渐放松了下来。然后他禁不住就放慢速度,靠近到小玉儿的车边,对小玉儿喊声道:“小玉儿,你说这次我们要怎么收拾那朱之蕃?这家伙居然敢造反,实在是太过可恶了。朕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才行,否则的话,以后若是其他那些藩王也都有样学样,那朕可就要惹上大麻烦啦。”
听到朱厚照的话,车里的小玉儿掀开帘子,看了看他,正要说点什么,随即她的视线越过朱厚照的身影,不经意地扫视到远处的天边,然后她不自觉就神情一怔。有些惊愕地对朱厚照道:“你转身看一下,那边过来的队伍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朱厚照也是一惊,随即他扭头一看,立时就发现远处的地平线上,正有一支队伍扬尘而来,那情状,显然是在追逐他这支队伍了。
“该死的,他们还是追来了,快。快,所有人,给朕加快速度,快点!”
当下。见到这个状况,朱厚照不觉是又惊又急,然后他不觉是厉声催促队伍快点前进。
但是,毕竟他的队伍带着辎重,带着车驾,所以。这个时候,饶是他拼命催促,那速度却还已经是非常有限的,然后,后面追逐而来的那支队伍,却是轻装简从的,速度奇快,所以,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饶是朱厚照全力前进,最后却还是被那支队伍追上了。
“驾!”
队伍靠近,首先就见到队伍的前方,一字排开,五六个内阁大臣,杨廷和、谢迁、陈健、李东阳,甚至是已逾古稀的焦芳,也赫然在列,然后几个内阁大臣后方,则是各府各部的尚书等等,总之一行人,数量不下两百,一个个都是快马加鞭,拼命狂奔,尔后,待到他们追上朱厚照的队伍之后,却是立时就把朱厚照的队伍拦住了,尔后,一众大臣翻身下马,先是给朱厚照行了礼,随即则是言辞恳切地请求皇上回宫。
最先说话的,自然是一群御史,他们少不了又搬出那套说辞,什么修身立德,教化万民,什么天子万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最后甚至有人又搬出了“土木堡”前车之鉴,总之,这些人滔滔不绝,一席话,说得朱厚照大皱眉头,耳朵都起茧了,恨不得着人把这些混蛋给打开去。
不过,毕竟朱厚照还算有见地,所以当下他耐心听完那些御史的数落之后,随即却是不管不问,只是很坚定地说道:“诸位爱卿对朕的关切之情,朕深有感之,不过,也请诸位爱卿体谅一下朕的心情,朕此番刚在应州取得大捷,正是兴致正高之时,此时便回,岂不败兴?所以,朕心意已决,此番便要去大同府会会朱之蕃,朕要亲自把这个叛徒除掉,让他知道知道朕的厉害!”
这个时候,让朱厚照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的话音刚落下之后,杨廷和却是霍然起身道:“陛下,臣敢问陛下,陛下所谓的应州大捷,从何而来?”
听到这话,朱厚照不觉是有些好奇地看着杨廷和道:“爱卿,朕在应州一番大战,以两万守军,大败鞑靼六万大军,使之损伤十之六七,此番事宜,爱卿莫不是还没有听说么?”
“哼哼,陛下,敢问陛下此话,可有何人可以作证?陛下的起居注和巡幸疏之上,可有详细记录?如果陛下非要说什么应州之战的话,臣等这里,却是有一份战报,只是那战况却是和陛下所说的情况,大相径庭!”听到朱厚照的问话,那杨廷和不觉是振振有词地说道。
当下,见到这个状况,朱厚照也是被勾起兴趣了,随即不由是疑惑地问道:“哦,爱卿得到了怎样的战报?可否说给朕听听?”
“嘿,启禀陛下,臣所得到的战报就是,陛下率领两万大军与鞑靼人僵持数日,中间不过是小有摩擦,鞑靼人伤亡十六七人,我方也伤亡十五六人,所以,两相对比起来,这压根就不是一场什么了不得的战斗,压根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过是空废朝廷的钱粮而已,哪里能够称得上大捷!”杨廷和朗声对朱厚照说道。
“放屁,朕此次与鞑靼人一番恶战,可谓是艰苦卓绝,朕甚至亲手杀一人,你怎么如此隐没朕的战绩,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听到杨廷和的话,朱厚照不觉是勃然大怒,随即踏马上前,抬起马鞭,一鞭子就抽到了杨廷和的身上。
“陛下!陛下尽管砍了臣的头颅,但是臣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改口的,因为臣所得到的战报,就是这样的,陛下所谓的应州大捷,不过是陛下的一面之词,如何能够令人叹服?!”结果,让朱厚照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杨廷和的态度却是异常的坚定,尔后他却是突然率领群臣再次跪下,对朱厚照高声道:“臣等再次恳请陛下以天下万民为己任,以大明江山社稷为重,尽早回宫,不要再沉湎巡游射猎,以致朝政荒废,人心不稳!”
“好,好,杨廷和,你有种!”
这个时候,朱厚照冷眼看着杨廷和,随即却是冷喝一声道:“那朕若是偏不回宫呢?你们又待如何?朕乃大明天子,莫非连决定自己行程的权力都没有了吗?朕问你,朕可有这个权力?!”
听到朱厚照的话,杨廷和不觉是上前扯住朱厚照的马缰道:“陛下有决定去何处巡幸的权力,但是臣子也有死谏的权力,陛下今日若是不回宫,老臣便死在这里!”
当下,见到杨廷和的举动,朱厚照不觉是冷冷地笑了一下,随即却是突然一抽长刀,瞬间就朝杨廷和斩了过去。
见到朱厚照的举动,杨廷和瞬间不觉是心里一沉,然后,就在他闭上眼睛准备受死的时候,却不想朱厚照的刀子却只是割断了马缰,尔后朱厚照一脚将他踹开,随即便一边策马向前行去了,一边却是对着手下的那些军兵喊道:“所有人听令,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再跟上来,否则的话,他们若是跟上来了,朕不会杀他们,但是会杀了拦不住他们的人!”
当下,听到朱厚照的话,队伍里的那些军兵不觉都是一拥而上,将那两百多位大臣团团围了起来,不让他们再去追朱厚照了,而朱厚照趁着这个当口,果断是带领队伍继续向前奔去了。
这个时候,眼见着朱厚照的队伍越行越远了,一众大臣不觉是凑到杨廷和的身边,有些无奈地问道:“杨大人,如今,如今,你看,我们可要怎么办才好?”
这个当口,杨廷和还没能从朱厚照那拔刀一斩的惊恐中缓过来,尔后,片刻之后,待到他醒过来之后,不觉是紧攥着拳头,心中禁不住就一片的寒凉,尔后他也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只能是摇摇头道:“算啦,随他去吧,诸位大人,咱们,咱们回吧。”
“哎”见到这个状况,一众大臣不觉也都是无奈长叹,只觉得这个朱厚照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他们都是一群七老八十,土都埋半截的人了,有些更是三朝四朝的老臣了,如此不辞辛苦,长途奔袭来劝他回去,他竟是一点回心转意的意思都没有,这让那些大臣们的心里,如何能接受,所以,当场,甚至有很多人都已经是暗自垂泪,默默哭了起来,那情状显然是在为大明朝的未来而担忧。
不过,也就在他们正伤心的时候,却不想突然远处一骑快马飞奔而来,尔后,来人却是翻身下马,跪地疾声对一众大臣道:“启禀诸位大人,京城急报,不日前,贼酋梁鸿闯入大内之中,屠杀数百军兵不说,更是将九门提督张永张大人打死了,尔后贼酋前往朝天宫寻仇,杀死杀伤朝天宫的道长不计其数,如今整个京城因为此事,已然是陷入一片大乱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