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魏英来说,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也同样是过得纠结万分。
说起来,当时杨慎率领大军向三山阁发动全面进攻的时候,魏英其实就已经走出山林了。当时他正琢磨着要如何向杨慎请罪,后来他听说杨慎正在率军进攻三山阁,于是他不由心里一动,琢磨着如何不在这时,再次杀回山去,好歹挣得一点功劳,也好让自己在杨慎面前有点说辞。
于是当时他就没有去和杨慎会合,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进山的小道,一路向三山阁的后背包抄过去,本来是想要等到杨慎大军胜出之后,他好来个兜头打狗,俘虏几个三山阁的核心人物,以便请功免罪的,结果哪知道,他在深山之中隐伏了半夜,最后得到了的消息却是杨慎的军队被三山阁打了个落花流水,死伤无数,此时已经仓皇逃出山去了。
这个消息当真是惊得魏英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怎,怎么可能?一万五千人的大军,被数千贼军打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这,这怎么可能?
魏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他又不能不接受现实,因为情况的确就是这样的。三山阁这一次,当真是凶残至极,先是诱歼了张锐的五千人马,后来又设计伏击了他的两营神机营,而现在,更是使用了可怕的妖法,据说是利用了什么轰天雷大杀器,炸得官军人仰马翻,惨不忍睹。最后则是杀得杨慎留下六七千人的尸体之后,仓皇逃窜。
“伯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啊。真的是血流成河啊,那山道上的血液都汇成一条小溪流淌起来了,小的在远处偷偷看了,当真是惊得心神俱丧。这,这贼军太,太凶煞了,咱们,咱们这次真的是栽了呀——”
派出去探查情况的兵士,回来之后。一边说着话,还一边禁不住哆嗦着,那情状显然是真的被吓到了。
“哎——”
听到这话,魏英长叹一声,跌坐在地上,随即只能是领着一众人马,垂头丧气地绕着隐秘的山林小道,一路往山外撤去了。
天亮之后,魏英他们来到了山外。与此同时,杨慎也已经收拢兵马,重新站稳的阵脚。不过,魏英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见杨慎。他知道杨慎现在正在气头上,完全疯狗一般,自己若是这个时候去的话。等于是自己找罪受,所以他先带人在山林里隐藏下来。一直待到银月初上,琢磨着杨慎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这才惴惴不安地走出了山林。
即便是如此,魏英走进大营的时候,依旧是在皱眉思索着,琢磨着自己要如何跟杨慎解释。是啊,自己的神机营,整整六千人马,几乎全军覆没了,但是却唯独自己这几百号人没有死,这怎么解释?自己拼命厮杀,这才突围的?那为什么突围之后,又一直没有跟大部队会合,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到底都干什么去了?
想到这里,魏英真的是苦恼异常,最后只能盘算着,想着,如果杨慎真的问起的话,那就说自己陷入重围之中,一直奋力抵抗,最后经过死战,方才脱身逃生。他琢磨着杨慎反正不知道山里的具体情况,所以他这么说的话,倒也没多大的问题。
当然了,让魏英最担心的事情,其实还是梁鸿无缘无故把自己放走的那个事情。说真的,这个事情,他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觉得有些传奇,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可思议。他真心不希望杨慎知道这个事情,不然的话,他当真是百口莫辩。说是梁鸿钦佩自己的大无畏精神,所以放了自己的?这不是鬼扯吗?谁信啊?那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又是什么原因?
魏英无奈了,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希望杨慎不要知道这个事情。
于是,最终他一身血污,有些颓丧和紧张地步入了杨慎的大帐之中,然后兀自跪到了地上。
杨慎侧身坐在上面,看都没看他一下,只是冷喝一声道:“拿下!”
听到这话,左右立时有军兵上前来把魏英反剪双臂,按在了地上,尔后手指粗的绳子一捆,就已经将他五花大绑起来了。
“大人,大人,魏英自知自己轻敌冒进,中了贼人圈套,罪责深重,但是,还望大人念在魏英一心报国,忠义为公的份上,暂且绕过魏英这一回,魏英愿意戴罪立功,报答大人不杀之恩!”
见到杨慎把自己给绑了,魏英连忙出声求饶。只是,让魏英没想到的是,听到他的话,杨慎竟是冷冷地笑了起来,那笑容让魏英感到一阵的害怕,心里预感到事情似乎不太妙。
果不其然,就在他正担心的时候,杨慎却是突然站起身来,咬牙指着魏英怒吼道:“还让你戴罪立功,你害得本都督还不够惨吗?魏英啊魏英,本督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通敌叛国,勾结贼人害我大军,你之所作所为,真真是——如果本都督不杀你的话,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两万将士,如何对得起皇上厚恩?!”
杨慎的话让魏英一阵的惊错,然后就在他刚要张口辩解的时候,杨慎已经是一声大喝道:“来啊,给我把罪臣魏英拉下去斩首示众!”
“是!”左右的刀斧手立时拖着魏英往外走。
“不,不要!”见到这个状况,魏英立时奋力挣扎着,然后他凭借深厚的武功,最后竟是硬生生挣脱了刀斧手的拖拽,尔后则是快速跨前两步,吓得杨慎一阵后退之后,这才死死地盯着杨慎道:“杨慎,你要杀我也可以,却要把话说清楚了,我魏英一心忠君报国,何时通敌叛国?你虽然官职比我高,又是三军主帅,但是你想要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我,却也是万万不行的。就算你杀了我,以后皇上得知了这个事情,也绝对不会饶过你!”
“大胆贼子,到了这时,还敢狡辩!”听到这话,杨慎不由咬牙冷喝一声道:“既然你不服,那我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我且问你,你在三山河边的时候,可是被贼军包围了?!”
“是,又如何?”听到这话,魏英已经兀自先心虚了,气势不自觉就蔫了下来。
“是就好,那我问你,后来你是如何逃出来的?”杨慎说话间,上前看着魏英,冷冷笑了一下道:“怪不得本都督一直觉得本都督的一举一动,贼人都是了如指掌,原来那梁鸿有魏大人这个好盟友,啧啧啧,你们倒也真是惺惺相惜啊,他居然因为佩服魏大人的英勇无畏而放了你,当真是让人可敬可叹,这要是传出去了,真不失为一段沙场佳话,怎么样,魏大人是否也觉得杨某的话很在理呢?”
到了这个时候,魏英彻底无话可说了,他唯一能够辩解的就是:“魏英一心报国,对得起天地良心,魏英自问没有亏心之处,魏英问心无愧,那贼酋梁鸿为何放我,我却是不知,不过他只怕很乐意看到大人将魏某的脑袋砍下来,因为这样一来,便可以让大人离心离德,不得人心,大人,这是贼人的反间计啊,大人,魏英求您明察啊——”
魏英跪了下去,磕头哀求。
听到这话,杨慎心里一动,倒是有些反应过来了,当下不觉是冷喝一声道:“好,本都督就再信你一次,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翻出个什么花样来!”
杨慎说到这里,喝令左右将魏英带下去关押起来,听候处置。
魏英出了大帐之后,被杨慎的卫兵一路拖着向监牢走去,途中却是见到自己的那些手下,很多人竟是都被绑在了柱子上,正在被杨慎手下的军兵严刑拷打。
“你们,你们做什么?他们都是为国为家,英勇厮杀的英雄,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他们?!”魏英见到自己的手下被打,立时愤声怒吼,拼命挣扎了起来。
“住口!”一声厉喝,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杨慎身边的一名心腹亲随走了过来,冷笑着看着魏英道:“魏大人,这些人都和你一样,都是通敌叛国的罪名。现在杨大人正在审问他们,想要问问他们到底和贼人有什么勾结,又有什么阴谋诡计,怎么样?魏大人你心虚了么?担心他们说出真相不成?”
“你,你,杨慎!”听到这话,魏英不觉是奋力挣扎着,对着杨慎的大帐高声叫道:“杨慎,是英雄的,有什么苦头就冲我魏英来,不要为难我手下的兵士,他们都是一心报效朝廷的忠义之士,你,你不可以这样对待他们!”
“拖下去!”一声厉喝,杨慎的亲随着人将魏英拖了下去,而魏英一路上却还在兀自高声大叫着,希望杨慎能够放过他的手下。
但是,魏英的反抗是徒劳的,他手下的人,最终依旧是继续遭受着酷刑拷打,很多人都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痛昏了过去。
当然了,那些遭到拷打的兵士们,也见到了魏英被拖下去的情景,见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在奋力为自己这些人求情的场景。于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个时候,那些兵士们虽然被拷打地很痛苦,心里却是格外地踏实。
是了,甭管其他人怎么说,自己的将军才是最了解自己,最信任自己的人,自己能够跟着这样一个体恤下属,恩义无双的将军,哪怕就是顷刻死在了这里,这一辈子,也是值了!
他们,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