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道神仙好,只有功名利禄忘不了……
夜深了,不知道宴席有没有散去,但是梁鸿却不得不行动了,因为他想要到达钦差行营,也就是那个奢香驿站的外围,首先得穿过足足有几十丈纵深的军营。
虽然说,这些军营并没有在外围夯筑栅栏之类的东西,所有的兵士也都是简单搭个窝棚,躺下来就睡,有些人更是直接裹着破毯子就躺在了路上,但是,这毕竟是军营,站岗放哨的人还是不少的,特别是钦差行营的外围,更是被三百锦衣卫团团包围,铁桶一般的防卫,明哨、暗哨不知道有多少,自己想要悄无声息地潜进去,定然是要废不少的力气。
不过梁鸿也不是很担心,他经过一番观察,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军营看似紧张,实际上管理非常混乱,很多兵士都是可以随意乱走的,这就给了他机会,要知道,他现在身上可是穿着军装的。
所以,三更的梆子声响起后不久,梁鸿悄悄摸到了军营的外围,先没有进去营地,而是拐到不远处的一处树层里。
刚靠近树层,就已经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这是军营临时设立的茅坑。
你奶奶的,这些混蛋吃什么了?怎么搞得这么恶心?
梁鸿捂着鼻子,强忍着痛苦,绕到茅坑的小路上,故意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晃晃荡荡地往军营里面走进去。
果不其然,他走进去的时候,两个半眯着睡眼的哨兵,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连瞥都没瞥他一眼,就放他过去了。
进到里面,梁鸿装模作样地打个哈欠,朦胧着睡眼,故意一脸寻寻觅觅的模样,插脚在人群中向前行进了过去。
“娘的,大半夜的,还不睡觉,找死是不是?”一个兵士被脚步声惊醒,嘟囔着骂了一声。
“对,对不起,大哥,我,我找不到自己的铺盖了,额,在哪儿呢?我就上个茅厕回来,怎么就没了?”梁鸿说话间,扭头四下寻看。
“滚滚滚,去那边找去,还铺盖呢,不知道那边有三百位大爷吗?谁让你自己傻了?去出恭也不会让人帮你把铺盖看着,被抱走了也活该!”
原来那三百位锦衣卫都没有带铺盖,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铺盖都是从这些兵士手里强行拿去的,有些更是趁着人不在,直接就抱走的,所以这会子,那兵士就以为梁鸿的铺盖被那些锦衣卫抱走了,话里话外少不了对梁鸿一阵讥讽。
梁鸿眉头一皱,立时满心愤慨,叉开脚往驿站那边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恨声道:“他们怎么能这样?没了铺盖,我怎么睡觉?这不行,我找他们评理去!”
“这混小子,找死不是?”听到梁鸿的话,一个兵士好心起身,想要劝梁鸿回来。
“好啦,初生牛犊不畏虎,管他呢,等他被揍舒服了,自然就懂了,管这傻蛋干啥?睡觉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娘的,脚上都磨起泡了。”
结果,那个好心兵士刚要去拽梁鸿,就被旁边的人拉着躺下了。
于是,梁鸿很顺利地穿过横七竖八的人群,来到了驿站外围。
这驿站紧靠驿道,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前后两排房屋,门前一排龙爪槐,树底上马石、系马桩俱全,进门就是一处马槽,上面拴着驿马,准备随时给送信的军兵替换,马槽对面的房间里,住着的就是驿卒。至于“驿丞大人”,则是住在后排的屋子里。
不过,现在那屋子可是被钦差大人占下了,驿丞大人今晚估计也只能凑合着跟那些驿卒挤一挤了。
院子不大,长宽三十米左右,围墙下的地盘,已经被锦衣卫占据,这些“大爷”,此时也都睡得喷香,只有四五个人在站岗巡逻。
梁鸿不敢直接走过去,绕到院子后面,赫然发现那里居然有一片茂密的灌木层,正好适合藏身,周围的锦衣卫也很少,于是他就悄悄爬过去,借着夜色掩护,一直摸到墙边,然后悄无声息地翻身上墙,从墙上滑了下去,一路蹑手蹑脚,来到了后排房屋的小窗下。
在窗户纸上戳个窟窿,梁鸿很快就看到了屋子里躺着的高鹏了,不过,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两个女人。
这可让梁鸿有些郁闷了,他娘的,这钦差也真会享受啊,身边居然还带着女人,而且这俩女人看起来还挺能熬夜,这会子竟是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这他奶奶的,这不是成心给我添堵吗?我这边还准备悄悄摸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直接把那钦差的脖子抹了,然后转身逃出去,安安稳稳去领那五百两黄金呢,现在倒好,只能先等你们这俩姑奶奶睡着再说了。
梁鸿以前经常干类似的渗透和刺杀的事情,倒不是没耐心,他好奇的是那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一身蓝绿长裙,细腰如蜂,亭亭玉立,戴着斗笠,蒙着黑纱,那模样,怎么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她身边那个小女孩是什么情况?这么一点儿的人,粗手粗脚的,怎么看都有点奇怪呀。
去他娘的,现在还管这些女人做什么?自己这可是身处万险之中,还是先想着怎么完成任务,然后顺利逃命再说吧。
想到这里,梁鸿在窗边隐伏下来,一动不动地耐心等待着。
而此时的房间之中,任盈盈和小翠,几乎同时发现了窗外的动静,她们两个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五感较之常人灵敏许多,梁鸿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出她们的法眼。
不过她们一时半会儿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们担心窗外的人是来保护高鹏的锦衣卫,她们担心一旦惊动了窗外的人,周围那些锦衣卫就全部都被惊动起来,到时候,她们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于是,无奈之下,她们也只有重新坐下来,继续耐心等待了,琢磨着等到那锦衣卫离开了,她们再动手。
这样一来,窗里窗外两拨人,可就闹了笑话了,都是憋着气等待着,仿佛较劲儿一般,谁也不放松,于是这么一等下去,一直到了四更天,两边都还在僵持着。
我草她奶奶的啊,这什么情况?这俩鬼女人不睡觉了是吧?
这个时候,梁鸿终于有点忍不住了,气得咬牙切齿,眼看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心里禁不住有些焦急,但是,就算他焦急,也是没有办法,无奈之下,他咬咬牙,缩身向后退去,准备离开,想要先放弃今晚的刺杀行动,毕竟来日方长,他还有六天的时间,只要自己足够小心,机会多的是。
不过,梁鸿也留了个心眼,后退的同时,却是悄悄向侧里漂移了过去,然后先藏在了一根柱子后面,然后拐进过道里,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钦差大人的房门前,继续隐伏了下来。
这个时候,房间里的任盈盈和小翠,却是因为等得太无聊了,竟然也开始哈欠连天了,然后她们终于等到窗外的那个混蛋锦衣卫的呼吸声没有了,不觉是心里一喜,知道那家伙走了,动手的机会终于来了,不觉是同时站了起来,然后转身就朝床边走去,准备把那高鹏给弄死。
小翠依旧是把那只瓷枕头拿了起来,准备给高鹏的脑袋来个花开灿烂,然后就见到她两只短短粗的手臂一起抓着瓷枕头举过头顶,准备朝下砸去,然后任盈盈在旁边看着,毕竟少女情怀,不忍见那过于血腥的场面,于是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别处。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一扭头的当口,却突然感觉腰上一麻,惊然转身的时候,才发现小翠一脸诡异的笑容,正冷冷地看着自己,而小翠的手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多了一支青蓝色的珠钗。
任盈盈只感觉浑身一软,想要运功,却是下意识地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即瘫倒在了地上。
“小翠,你,你做什么?”任盈盈不敢置信地看着小翠,神情惊惧,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嘿嘿,你说我做什么?这珠钗上淬的可是五步蛇的毒,哼哼,你也应该知道中了这蛇毒,会是怎样的下场,你说我要做什么?除了杀你,我还能做什么?”小翠张着一双黑乎乎的眼睛,满脸嘲弄的神情,看着任盈盈问道。
任盈盈面色苍白,孱弱的肩头微微颤抖着,小小的胸脯起伏着,心里一团混乱,方寸已然全失,不自觉就有些哭声地对小翠道:“翠姑,我,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咱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你投靠东方不败也罢,你不愿意效忠我爹也罢,我又何曾责怨过你?为何,为何你今日却要对我下如此毒手,我任盈盈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你——”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听到任盈盈的话,那小翠冷眼看着任盈盈,随即却是发出了一阵尖细的笑声,片刻之后,方才突然面色一冷,上前一把掀掉任盈盈的斗笠和黑纱,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满脸阴狠地瞪着她道:“你现在终于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你终于想起来了吗?我叫翠姑,是啊,我叫翠姑,可是,为什么我却最后成了你口中的小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