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听来听去,觉得茅庚的说法虽然不是陈词滥调,但这等说辞,咀嚼来咀嚼去,实在是毫无营养可言。
陆游希望看到的是,大宋突然又冒出一个媲美于岳飞一样的盖世英雄,锋芒所向,金兵望而披靡。方才茅庚还声称有扫灭金兵之能,偏偏挂羊头卖狗肉,说得却是文官们才关注的治国策略,而且茅庚所提的治国策略亦无惊艳之处,这让陆游一颗希翼之心变得无处着落。这便好似后世人们正严重关注国足能不能战胜泰国的当口,有专家却指出中国足球要从青少年抓起,这只能让国人觉得沮丧和愤怒。
陆游饮了一口酒,也许是焦虑的缘故,一不小心竟然呛着了,连呛了几声,让周必大这个主人担心起来:
“放翁,不碍事吧!”
陆游摆摆手,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老夫本以为茅小哥有何制胜金兵的妙策,不料茅小哥顾左右而言他,说的尽是民生之事。这民生之事么,周兄胸中的治国方略,恐怕比茅小哥轻飘飘的几句话要老辣管用得多。茅小哥夸下海口,说甚么扫灭金兵,老夫以为茅小哥胸中自有百万甲兵,谁知茅小哥果真如周兄所说,不过是醉后的一通酒话,老夫却把它当了真,真是可笑之至!”
茅庚心道方才自己确实有些跑题,但自己所说的横扫金兵,是立足于热兵器和与之相对应的战术而言的,单论冷兵器对决,自己恐怕未必就比得上大宋的一个普通大兵,而大宋历年来培养的武进士武举人不知凡几,人家专攻冷兵器战术,而且文武双全,他们尚且不敢妄言扫灭金兵,自己就更挨不上边了。
可要跟陆游老先生说热兵器之事,只怕老先生又要将之认作酒后乱言。但茅庚觉得有必要给这个时代的大诗人一些信心,不要让老先生一谈起金国就觉得丧气,嗯,很有必要给老先生注入一点正能量,但怎么跟他说呢!
茅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从大宋武力值最强的水军入手,茅庚说道:
“陆大人,小可方才只是开了个头,却并未讲完。小可其实确有战胜金兵的一套战法,不过这里都是当世高人,小可的战法又不循常规,故而不敢在此信口胡说而已。”
叶适方才听茅庚所言,隐隐约约觉得茅庚所说大有道理,此时听茅庚卖起了关子,立时就笑道:
“茅小哥方才如何说的来着!说甚么众人皆醉我独醒,这会儿又来谦虚,是要讨罚么!你且据实说来!便可免罚。”
茅庚有些讪讪的,这是受叶适所激的自然反应。茅庚定了定神,坦然说道:
“按照小可的想法,以八年为期,当可击败金兵,一统中原。不过,在前五年,我大宋与金人还得虚与委蛇,只因我大宋如今的战力还不足以扫灭金兵。在三至五年之间,以小可愚见,大宋应扬长避短,偏重提升水军战力,只要我大宋水军强大,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茅庚提这个八年北伐大计,看起来好像是成竹在胸,顿时让陆游来了兴趣,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然则五年之后呢?”
茅庚心说陆游老先生你真是有些急不可耐啊,好吧,咱说个明白:
“小可以为,五年之后,大宋的水军定要远超金人的水军,务要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金人的水军悉数摧毁。使金人水军不复存在,而我大宋水军则可以称霸海上,以及江河湖泊。”
茅庚的思路无非是受后世海权制胜影响,故而第一个目标便是摧毁金人的海军,当然前提是金人有海军存在。话说当年李宝就曾经率水军千里奔袭,一把火烧了金国在山东的舰队,金国的这支舰队马马虎虎也称得上是一支海军吧。不光要灭了沿海的金军舰队,茅庚想,内河的金军舰队也不能放过。
说到此处,叶适插言道:
“茅小哥,我大宋水军战力,按理应当比金人水军略胜一筹,但远未有横扫金人水军之能,想当年李宝火烧金军水军船只,之所以成功,皆因出其不意,多少带有几分侥幸。茅小哥不把金人水军放在眼里,却不知究竟有何操练水军妙法?”
茅庚借着酒劲,轻松道:
“叶大人无须担心,此事简单,只须多造一些铁船,金人水军就绝非对手。”
陆游一听说铁船,立时便想到了《艾利士梦游仙境》,忍不住插言问道:
“难道便如陈亮所写的那样,铁船横冲直撞,来去如风,竟至于横行海上,普通船只莫敢与之争锋。真能有如此神奇的铁船吗!”
杨万里则满腹疑问:
“铁船竟能浮于水上吗?”
茅庚到此时才觉得要把事情说清楚,远不是那么简单。他此时才感觉自己好像真是喝多了,要不是醉意朦胧,无端端扯这些一时难以说得清的事情干吗!真是自惹麻烦呐!
茅庚揉揉太阳穴,望了望周遭的几位大佬,心道咱只能打打马虎眼了:
“反正大宋水军是越强越好,至于造铁船,现下里还不好说。至于说浮不浮得起来,各位大人不妨想一想,借助气球,人都可以飞上天,造个铁船,料也不是天大的难事。现下里造不出铁船,那是我们还不会造,但也许一两年之后,便能造出铁船了,等到造出来之后,那时一试,便知铁船的厉害。”
这番话一说出来,陆游不免对铁船神往起来,因而较起了真,问道:
“这也是你师尊说的么?”
茅庚连忙点头:
“正是。”
茅庚心说这个子虚乌有的师尊实在是一块金字挡箭牌,有什么事儿只管往他那里一推就是了。
叶适则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如此说来,那陈亮所写《艾利士梦游仙境》也不是白日做梦一派胡言啰,其中那许多难以置信之事,难道异日真能做到吗?茅小哥,陈亮一定是听了你所言吧,你又是听了你师尊之言吧!这其中总不会事事都能成真吧?”
哎呀!这样发展下去大事不妙,要是在坐的继续追根究底,茅庚真不知道如何圆谎了。茅庚这才意识到需要及时刹车,于是只好推说道:
“小可今日实在是喝多了,尽说胡话,让各位大人笑话了。”
在此之后,茅庚再也不肯继续往深里说,反正喝多了,干脆装起酒醉来,事实上茅庚也确实是醉了,还醉得不轻。在座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当然不会为酒席中的无稽之谈而较真。陆游也知灭掉北伐并非一件易事,自己也就是魂牵梦绕想有朝一日北伐成功而已,茅庚今日正好迎合自己的想法,在酒席上说了一通让自己心动的醉话,要真把这话当真,那就太天真了。
一场酒下来,陆游和叶适连提都没提铅字活字印刷的事,只因这时的活字印刷声名不佳,技术上太不成熟,远远还达不到雕版印刷的质量,所以陆游压根就没把活字印刷当回事。茅庚则觉得铅字印刷技术成熟尚需时间,有弓弩改装棘轮的教训在前,茅庚也变得更加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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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茅庚就为自己在酒席上信口乱说大为懊恼,但事情已经如此,后悔也于事无补。
好在三元楼的四位靓女已经来到府上,加上韩府送来的肖安安、尤盼盼,六女来了之后,府上的气氛便迥然不同。
这一天,茅庚正拥着肖安安,文元拥着尤盼盼,在一起饮酒听曲,三元楼的四位美婢正在弹唱《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其中曲子是根据茅庚哼唱出来的调子,由工于演曲的孙菲儿整理的。茅庚觉得孙菲儿整理的曲子和她的演唱都不错,只是在几个环节上好像还未得原曲的神韵,不过茅庚如今有的是时间,尽可充分酝酿和修改。
茅庚感叹,这样的日子过得真不错。后世讲究男女平等,结果女子们便变得少了若干情趣。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女权与男权平等之后,压根就不可能享受大宋朝这样的惬意生活。
美色与醇酒,格外醉人呐。茅庚端起酒杯,小饮了一口,只觉天地间此刻就是最惬意的时光。
正在这时,蔡荐文到了,一进门就道:
“原来还有这等美妙的曲子!茅兄真是高才啊!”
茅庚以为蔡公子此来是为新曲之事,便道:
“这首曲子还有几处尚须斟酌,等改好了曲子,你再来拿曲谱吧!来来来!坐下喝酒!”
蔡荐文摇头道:
“在下此来,却不是为的曲谱。茅兄,有人看了你们的样板楼,很是动心,在下想,这应该是大买卖来了。恭喜二位兄台!”
茅庚闻言,不解道:
“蔡兄,我们的样板楼还未完工呢!蔡兄说笑吧!”
前日玻璃运到了临安,安装玻璃少说也要明天才能完工,样板楼的庐山真面目还没有面世,怎么可能就有人动心了呢!
蔡荐文笑道:
“茅兄,样板楼虽未完工,但大致的形貌是出来了,只差几块玻璃,看起来已经是美不胜收。在下有一个占城来的主顾,看上了你们这种房子的样式,他想盖一栋极大的房子,要比你们这样板房更要堂皇气派,便托在下来问问,茅兄能不能为他盖房。因此在下这就来了。”
茅庚一听有大生意上门,立即有了兴趣,当下便道:
“不知他出得了多高的价钱,只要出得了好价钱,慢说盖一栋堂皇气派的房子,就是盖十栋,都不是问题。”
蔡荐文大笑:
“这么说来,只要出得起价钱,茅兄也能去占城么?不瞒你说,在下这位主顾便是占城王室的人,他说要盖一座新宫殿。此人买卖向来是大手笔,只要盖得让他满意,他倒是肯出价的,而且此君豪富,茅兄也不必替他省钱。”
海外工程有点麻烦,不过难得有这么个超级客户,跨国生意机会难得,这宗生意一定要争取做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