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且安坐,大人在前方陪客,一会儿就来。”喜娘隔着盖头,在马闲闲耳边低语,随后手一挥,领着几名丫鬟麻利地退出了洞房。
听见咿呀一声,想来是房门被关上了,马闲闲坐在床沿,屏息凝气,侧耳倾听,约莫小半盏茶工夫没有动静,这才敢悄悄掀起盖头一角,向外头窥视,果然洞房里头空荡荡的,再没有别人,她才呼的一把扯掉红盖头,远远抛开。
身上厚重的吉服她是不敢脱了,否则可没本事再穿回去,只能抬起双臂,转了转酸疼不已的肩膀,就想站起来。谁知她腰杆还没有挺直,脚下就先软了,一个踉跄又跌坐回去,跟着就听见哪里发出一串咕咕的怪叫声。
马闲闲捂着腹部,痛楚地了一声,想起这一整天水米不进,哪里还有一丝半点的力气?
不行,才不管那帮女人胡言乱语,定要找些吃的来填填肚子!
她勉力站起来,快速向洞房内张望一圈,就被一阵噼噼啪啪的灯花响吸引了,侧前方一幅绣着金色喜字的大红织锦下方,施奉天地诸神的桌案,手臂粗细的龙凤喜烛正吞吐着明晃晃、暖洋洋的光焰,将满室照耀得一团喜气,烛台前方还有四碟果品、糕点和一壶酒、一对玉杯。
马闲闲大喜,不假思索地扑过去,抓起一枚果子正要往嘴里塞,忽然又发现这四碟供品都被摆成精致的花样,若是自己吃掉一个,就却了一角太明显,回头不论是那小太监还是丫鬟们发现了,必定会偷偷嘲笑。
她放下果子,拈起糕点,放下糕点,又拈起果子,如此反复几次,到底不敢下嘴,又熬不住饥渴,索性心一横,抄起酒壶,咕嘟咕嘟连灌了几口下去,稍解喉头的焦渴之感,又从肚子里升起一股热气,很快奔流到四肢,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力气。
马闲闲酣畅痛快地朝天呼出一口浊气,摇了摇酒壶,听声响约莫只剩下一半,便不敢再喝。
外边远远地传来阵阵宾客的喧闹,于是她放下酒壶,蹑手蹑脚走到门爆手指才搭上门闩扣,发出咔的轻响,就听见门外有人干咳了一声,问:“老身在这儿,夫人可有吩咐么?”
哇!竟然有人!
马闲闲往后蹦了一大步,受惊吓地瞪着门扇。听声音就是那个讨厌的喜娘,没想到她还在门外把守,幸好没有冒冒失失地溜出去。
另外喜娘这一声问,又提醒了她,从今往后,她就是“卫夫人”,而不是“马”了,想到这一茬,马闲闲又怏怏地回到房内,好在她靠着酒劲略提了些精神,百无聊赖之下,便开始查看这间洞房。
这一回最醒目的,除了大红喜字和龙凤对烛,得数面前这张精雕细镂的朱漆檀木大床了。
床帏绣着五彩洒金的鸳鸯戏水和并蒂莲花,两幅朱红的宫纱帐子从床顶直曳下地来,鎏金帐钩上吊着的,也是一对碧玉鸳鸯如意结,床头并排摆放着两只白瓷枕,上头描画了一双活灵活现,玉雪可爱的男女孩儿。
马闲闲的脸蛋登时红了,要不了多久,她就得和卫纯钧并肩躺在这对枕头上,或许还得忍受他的“又掐又咬”,脚底下又有些发软,但她还是给自己打气,心想有啥好怕的?他若是敢使一丁点儿蛮横,我这几年天的武艺也不是白练的!
然而,豪气是有了,底气却不够足,马闲闲记起清早周氏趁没人时,对自己的千叮咛万嘱咐,苦劝她既然成了亲,凡事就多顺着姑爷些,这里毕竟不是总兵府关,没人撑腰,千万莫要任性,这一路从腾关到京城,瞧姑爷的一言一行,还算稳重,应该不会太欺负,只是他父子俩都是财虎性子,万一闹翻弄拧,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好在姑爷是个宦官,总不能真占了的便宜去……
马闲闲嘴上唯唯诺诺答应了,心中却是叫苦不迭,妈妈啊,你哪里知道,太监也有那许多龌蹉花样,除了生不出孩子,他们只怕比寻常男子更能折腾,折腾得更狠!
想到这一茬,马闲闲忍不住嘴角一抽,胃部阵阵抽搐,毕竟日子长久,不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咬咬牙就能挺过去的。
这时,门外又传来喜娘的声音,“大人回来了?夫人在里边呢。”
“唔,你们也下去吧。”果然是卫纯钧的声音!
“是,老身告退……”
什么,这么快?他也不在宴席上多陪陪宾客,这般急吼吼的回来干什么?难道,难道……
马闲闲慌了手脚,忙抱着一团裙裾跑回床爆拾起盖头往自己脑门上一罩,扑通坐回床沿,脊背一挺,在盖头底下扬起下颌,柳眉斜飞,摆出一副慷慨无畏的姿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