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哨示警后不久,原本寂静得只有虫鸣鸟叫声的山林间突然传来阵阵嘈杂的声响,依稀可以听得见有为数不少的人、车、马行走的声音。
刚才还努力劝说老者下山的军官顿时再顾不得其它,猛地一个箭步窜到山道旁边,朝嘈杂声响来源的地方望去,同时挥手示意,低声喝令道:“所有人各就各位,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开枪!”
丛林间的军人听到命令,纷纷进入预定的埋伏地点,身穿绿色军装的他们彻底和灌木丛林融为了一体。他们虽然只是从整编中淘汰下来的兵员组成的缉私警,但基层军官都是由川军的退役精锐士兵担任,士兵本身也曾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战术素养自然要比一般的新兵和警察高得多。
没错,在这个偏僻小山道埋伏的军人都是隶属于南方联省自治政府工商业司的缉私警察,而那位地位明显很高的老者赫然就是新上任不久的工商业司司长张謇。
自从王默强硬的提高海关关税,并大力扶持各行各业的民族商人向洋货发起冲击和竞争之后,向南方联省自治政府辖区走私洋货就日渐猖獗了起来。虽然有因为暴利铤而走险的部分原因,但走私洋货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形成庞大的组织和规模,这背后没有各国洋人的支持是不可能的。
成立缉私警察出重拳打击走私是张謇向王默建议的,他认为迅速强硬回击,才能打消走私犯和各国洋人的侥幸心理。
王默对张謇的看法十分认同,二话不说就抽调人手,拨付经费成立缉私警,更下令特勤司对工商业司打击走私的行动给予协助配合。这次张謇和新成立的缉私警之所以能够早早埋伏在这里守株待兔,便是因为有特勤司的准确情报。
嘎吱嘎吱
车轮滚动碾过泥土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大,走私车队不断接近缉私警的伏击地点,一辆辆满载货物骡马车组成的长长车队开始出现在缉私警的视线内。
“我草,这不得有上百辆车了?这些龟孙子的真是好大的手笔!”缉私警队的总队长汪向东忍不住吐出一句国骂,对走私犯的嚣张狂妄着实光火不已。
上百辆骡马车组成的车队听起来也许不多,比起轮船运输货物的量更是不值一提,但如此规模的车队在这个小山道中却是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首尾,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走私。
“汪队长,现在看来他们随行护卫为数不少,而且似乎个个都有带枪,你有把握将他们全部拿下吗?”张謇有些担忧地朝汪向东问道。
“先生,您这就是小看了我们不是。虽然我收下的缉私警没有正规野战军的实力,但收拾这些乌合之众一样的护卫还是不成问题的!”汪向东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那就好。”张謇点了点头,“此次特大走私案势必会引无数人瞩目,尤其是这些走私犯背后还有洋人支持,所以我们的行动必须要干净利落,不要有任何疏漏。”
“您就放心吧,为了此次行动,我还特意回了一趟老部队,找老长官临时借了三挺麦德森轻机枪。只要一梭子弹扫过去,保准让这些乌合之众哭爹喊娘。”汪向东轻松惬意地笑道,但随即脸颊又隐秘地微微抽搐了几下,要不是拿出了珍藏的好酒,老长官可不会这么容易松口让他借出这些大杀器。希望这些乌合之众不要崩溃投降得太快,否则怎么对得起他阵亡的那几瓶窖藏好酒。
听到有机枪坐镇,张謇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倒不是他不相信这些缉私警的能力,而是此次行动的成败太重要了,可以说对现在国内蓬勃发展的民族经济有着巨大且直接的影响,他难免有点关心则乱。
不一会的功夫,走私车队就来到了缉私警的伏击地点,隐身在灌木丛林里的缉私警察甚至可以看清楚车队人员脸上的表情,听到他们相互之间的谈话内容。
缉私警察的隐匿埋伏虽说很高明,但也没有到天衣无缝的地步,可愣是没有一个走私车队的人能察觉。只能说这些走私人员压根没有想到会有缉私警察伏击他们,丝毫没有警惕防范的意识。
嘭嘭
粗大的树干突然倒下,横梗在山道上,堵住了走私车队首尾的道路。
唏律律
拉着货车的骡马受惊之下,高声鸣叫了起来,躁动不安。
随即,无数缉私警从隐身的灌木丛林中现身,同时举枪瞄准慌张失措的走私车队人员。
“你们听着,我们是南方联省自治政府工商业司的缉私警察!”汪向东站起来喊话,试图瓦解走私车队人员的抵抗意愿,“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枪投降吧,我们只究首恶,不”
汪向东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就打在了他身旁的树上。
本来还想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汪向东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地大声下令道:“混蛋,敬酒不吃吃罚酒,开枪,持械反抗者,格杀勿论!”
就算汪向东不下令开枪,结果也一样,刚才那一声枪响就已经打破了双方脆弱的对峙,走私车队的护卫纷纷举枪朝缉私警察开枪射击,缉私警察们也不得不开枪还击。
战斗没有丝毫意外,走私车队的随性护卫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在遭受了一些伤亡,并且发现无路可逃走后,毫不犹豫地弃械投降了。
随着战斗的结束,枪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汪向东这才和张謇来到山道上查看战果。
“我个仙人板板,这些走私的龟儿子还真他娘的有钱,这么多洋货。洋烟、洋酒、洋面粉、洋布还有洋机器,都是好东西啊!”汪向东看着一辆辆骡马车上的堆积如山的货物,不得不叹为观止。
汪向东觉得这些洋货很多,张謇却觉得太少了,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点货物,相对于我们的市场总量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恐怕这样的走私行动往后会越来越频繁,走私的货物也会越来越多。汪队长,你们缉私警察要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
闻言,汪向东顿时凛然,肃立应道:“是,请先生放心,缉私警队时刻严阵以待!”
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大吵大闹声。
“你们长官是谁,叫他来见我。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怡和洋行的华人大班。这些都是怡和洋行的货,你们不准动!”
“走私,谁告诉你我们这是走私货了?这是大英帝国的货,你们胆敢查没,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去,叫你们长官过来,要是因此惹火了洋大人,你们都得迟不了兜着走!”
汪向东和张謇循着声音来源望过去,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一点也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觉悟,趾高气昂地对看守他的缉私警察骂骂咧咧。
如果是一般的普通军官,说不定真的会被这个华人大班的有恃无恐给吓唬住,但汪向东可是川军嫡系出身,在王默的言行身教之下,可没有旧派军官听到“洋大人”三个字就腿软的毛病,二话没说就冲过去,抄起旁边一名缉私警察的步枪,用枪托狠狠地猛砸那个怡和洋行的华人大班,同时怒气冲冲地大骂道:“大英帝国,的大英帝国!怡和洋行?怡和洋行又算个锤子!我们少帅还不是说收拾就收拾了,真以为你的洋大人没人敢惹?信不信老子现在一枪毙了你,你的洋大人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汪向东用枪托砸得那华人大班惨叫连连,只能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再不敢说话。
“呸,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二鬼子,老子仙人板板的!”汪向东一直砸到那华人大班头破血流这才罢手,转而对旁边的缉私警察说道,“这龟儿子要是还不安分,只管给老子狠狠地收拾!”
四周的缉私警察不由得都咋舌不已,他们以前大多民党军队或者地方保安团、会党武装的士兵,可从来没见过有哪位长官连洋大人都不怵。别说洋人了,就是像这位被打成死狗的华人大班,他们以前的长官见了都得低声下气赔笑脸的。
这点小意外之后,汪向东和张謇便率领着缉私警察们押运着走私车队的货物和俘虏走出山道,从官道返回城市。
出山后浩浩荡荡的队伍根本就瞒不住人,南方联省自治政府工商业司的缉私警察查获一支庞大走私车队的消息很快便通过电波传遍天下。
对此,各方反应不一,有幸灾乐祸的,有暗暗叫好的,也有恼怒愤恨的。
西方列强享受近乎零关税的暴利惯了,都准备放下身段去走私了,结果却被人狠狠一耳光扇了回来,如何受得了。于是各国财团纷纷促使公使团再次向袁世凯施压,逼迫袁世凯尽快出兵南下,除掉碍眼又碍事的王家。
利益的纠葛,使得国内越发的暗流汹涌,北洋这个庞大的军事集团开始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