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黄石战场。●⌒,
轰轰
火炮轰击声不断响起,战场上被打出朵朵黑云。黑云散去之后,留下一个个硕大的弹坑和无数残肢断臂。
端着望眼镜,看着战场上的情况,李烈钧心痛如刀绞。江西军两个师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甚至很多底层士兵的名字他都能够叫得出来。可现在,那一个个熟悉的脸孔在川军的炮火和枪林弹雨之下逐渐消逝,让他感觉身上一块块心口肉被利刃刨了出来。
从望远镜中看到的情形,川军二师的炮兵打得很准,江西军的进攻部队几乎被炸得七零八落,每一颗炮弹落下就像是在江西军这块大饼上狠狠地啃了一口。传闻川军的炮团十分强大,即便是北洋军的炮队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此话看来并非夸大之词,李烈钧不得不承认川军的强大实力非江西军所能比拟。
江西军只九江和武穴一线大举开进湖北的,按照民党诸公的原定计划,江西军应该是循着长江沿线一路势如破竹,迅速北上攻占武汉三镇,夺取汉阳兵工厂的控制权,然后控制京汉线,最后再分兵四向,扫荡川军分驻在湖北各地的残余部队。
然而,计划是美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江西军才刚进入湖北不久,就遭到了川军二师的重重阻击和手段繁多的迟滞偷袭,以至于民党诸公将限令兵进武汉的时间一再后延。
更加要命的是,在抵达黄石之前,川军并不死守防线,因此虽然费了不少时间和功夫,李烈钧最终还是顺利突破川军两道防线。可谁也没有想到川军二师突然在黄石外围集结重兵,摆出了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密集的炮击渐渐稀疏,最终完全停止。
李烈钧长出了口气,下令道:“川军炮团的炮击暂停了,传来二师,让他们再压上去一个团。必须给我拿下铁山!”
“是!”传令兵应声接令,随即往二师的方向快步跑过去,传达李烈钧的最新命令。
旁边的江西军参谋长胡涛忍不住建议道:“都督,川军的火力实在是太猛了。是不是让炮队打几轮,提供下火力支援?”
李烈钧脸色一变,断然否决道:“不行,你难道忘了之前咱们一师的炮队是怎么损失的吗?好刚必须用在,二师的炮队现在绝对不能暴露!”
开战之初。江西军的军官们还兴冲冲地叫嚣着要和川军展开激烈的炮战,然而江西军一师的炮队刚刚开炮暴露了位置,川军那边铺天盖地的炮弹便第一时间猛砸了下来,整个一师炮队瞬间报销。
这重重的一拳顿时就将所有江西军给打懵了,他们不得不承认己方炮队和川军炮团的实力太过悬殊,根本没有和对方进行炮战的资格。于是,李烈钧不得不下令将剩余的火炮隐藏了起来,让手下部队顶着川军猛烈的炮火进攻。
随着李烈钧命令的下达,江西军又一次组织起了对铁山阵地的进攻。密密麻麻的江西军攻击部队的蓝灰色呈波浪形,犹如高高掀起来。然后向前拍打过去的海浪,朝铁山阵地发起冲击。
哒哒哒哒
铁山阵地上的机枪响起,李烈钧眉头紧皱,端着望眼镜朝战场方向望去。只见正向上冲击的蓝灰色波浪,如果拍打在礁石上,瞬间散开。
铁山阵地上的轻重机枪非常多,基本上一个连就有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和麦德森轻机枪,如此奢侈和豪华的武器配备在国内各军中绝对是头一份。
被轻重机枪压制的江西军,并没有立即退散,而是继续顽强地散开队形往前冲。同时朝阵地上的川军开枪射击。
李烈钧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在付出几个营头的惨重伤亡之后,江西军各部终于摸清楚了川军轻重机枪手的节奏和脾性。有效地压制了对方的发挥,迅速逼近川军的前沿阵地。
眼看着就要冲上阵地,进行白刃战之际,铁山阵地前沿突然响起一片爆炸声,突进的江西军士兵顿时给炸懵了。
“手榴弹,都督。这是川军独有的手榴弹!”参谋长胡涛惊叫道。
李烈钧也曾听说过川军装备了一种能用手扔出去的小炸弹,对于短兵相接时非常好用,一直都想见识见识,却没想到此时切身体会到这手榴弹的厉害之处。
铁山阵地上的手榴弹仿佛不要钱似的疯狂往下扔,居高临下扔得又远,手榴弹爆炸点大多不能当场致命,可断手断脚造成的危害更大。
从来没有遭遇过手榴弹的江西军顿时惊慌失措,损失惨重,丢下近两百号人后不得不退了下来,这轮进攻再一次宣告失败。
“传令,停止进攻,各部进行休整!”李烈钧神情痛苦万分地下达命令,随即又喊道,“去,把熊师长给我喊过来。”
熊克武的川师也随江西军进入湖北了的,只是因为包括熊克武在内的一众川军官兵不愿意和川军二师交战,所以才一直没有参战。
现在江西军攻势受阻,李烈钧实在心痛手下部队的惨重伤亡,于是想让熊克武的川师也加入到战斗中来,依靠绝对的兵力优势一举攻克川军二师的防线。
熊克武很快过来见李烈钧,然而他第一时间就表态道:“都督,如果你找我来,还是想要我手下的川师参战的话,那我还是一个意思,我们能打湖北军,能打北洋军,就是不能打川军!”
尽管多少有心理准备,但听到熊克武如此坚定地拒绝了,李烈钧还是气得脸色铁青,质问道:“锦帆(熊克武字),这是为什么?据我所知,你手下的川师大多是哥老会袍哥,不仅和王默带出来的川军二师有什么情谊,反而有不少恩怨。不和川军开战,这是你手下那些袍哥的意思,还是你个人的意思?”
熊克武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都督,这是我们的意思,每一个人都拒绝和川军二师开战。”
李烈钧脸色剧变,喝问道:“这是为什么,川师还算不算我麾下的队伍了,是否还遵从我这个督军的命令?”
“这真不怪他们,都督,你要知道,我们川师上上下下都是四川人。”熊克武解释道。
“那又如何?”李烈钧依然阴沉着张脸,不明白熊克武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熊克武神色黯然地说道:“都督,你别忘了,现在四川是王大帅在做主。王大帅本来就不怎么待见哥老会,听说现在四川的哥老会堂口都快散光了。如果我们川师和川军二师开战,一旦这消息传回去四川,我手下弟兄们的亲朋好友哪怕不被清算,也必然会遭到种种刁难,从此生活举步维艰。试问,又怎么会有人胆敢冒着触怒王大帅的可能,和川军二师开战?”
李烈钧沉默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怪不得川师拒绝参战。
李烈钧暗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既然如此,那算了,川师还是等遭遇湖北军的时候再上阵吧。”
“谢谢都督体谅!”熊克武感谢道。
这一刻,李烈钧突然有种这是场错误的战争的感觉,让他不得不猛甩了几下头,才勉强将这个感觉强压了下去。
李烈钧不知道的是,不仅是他会觉得这是场错误的战争,就是全国民众也大多觉得这是场完全没有必要的内战。
江西军悍然兵进湖北之事,在一股力量暗中作用下,全国各地的报纸几乎每天都跟踪报道了。哪怕没有派遣战地记者前往战场,可那些报纸的报道就好像真的是在前线亲眼目睹一般。
今天是江西军造成了多少湖北民居损毁,明天是江西军导致长江航道堵塞多久,造成多少经济损失,后天是为了帮民党抢地盘,江西子弟死伤多少。
当然,民党的报纸也在鼓吹己方为共和大业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谴责川军这个独裁军阀违逆民意,致使湖北遭战火荼毒。
自从江西军开进湖北以来,各大报刊上就分为了两个阵营,相互狂喷口水,着实是热闹非凡。
相反,倒是青岛那边的战事没多少人关注,因为所有人都认为那个沂蒙自治联军不过是昙花一现,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日军彻底剿灭。
北洋高官要员和民党诸公连瞟都懒得瞟一眼所谓的沂蒙自治联军,至于全国民众,除了为沂蒙自治联军叹息一声,什么也做不了。
山东,胶县,飞熊岭。
漫山遍野的沂蒙自治联军士兵和从沂蒙山区征召过来的民夫在加紧构筑工事,密密麻麻的犹如劳作的工蚁,场景甚是壮观。
王默带着一大票沂蒙自治联军军官视察着飞熊岭各处工事和阵地,不时交代将火力点布置得更加隐秘一点。
“现在准备得差不多了,日军第二十四旅团也快赶到了,现在就差一个诱饵了,你们谁愿意自告奋勇,率部扮演这个溃逃的土匪团伙?”王默朝一众军官笑问道。
这诱饵可是至关重要,而且不是个容易的活。扮演的土匪团伙不仅要像,溃逃的时机也要掌握好,否则只会引起山田的警惕,而不是将日军二十四旅团引到飞熊岭的伏击圈里来。
问题是,该让谁办这个至关重要的事,才能办得稳妥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