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车行在徐家汇区乃至整个上海租界都是数一数二的大车行,车行的黄包车夫遍布上海租界。尤其是在徐家汇区,这里黄包车的生意有九成以上是四海车行的。
四海车行规模大,生意好,车行老板的收入自然很丰厚,但这并不代表着车行的黄包车夫们的收入也很高。恰恰相反,四海车行的黄包车夫们的收入连维持温饱都很困难,运气不好碰到个大病小灾,如果没有人伸出援助之手,基本上就是家破人亡的悲惨下场。
有一点,王默却是想岔了,四海车行的老板并不适合,或者说并不愿意与他合作对抗青帮。身家丰厚的车行老板显然不会冒生命危险和青帮对上,也许要给青帮交不菲的保护费或者抽头,但交完之后他的收入依然丰厚。
除非万不得已,穿鞋的是不会选择和光脚的,尤其是穷凶极恶的光脚的正面对抗的。
真正符合王默扶持条件的对象是四海车行中一名车夫,确切点说是一名在所有车夫中威望很高的车把头刘大海。
今天晚上,刘大海在家里聚集起了车行的十大车把头,商议青帮提高车夫们上交规费的事情。
前些日子,青帮的七爷要求四海车行的车夫多上交两成的规费,不交的车夫再上街拉客将会受到青帮的严厉打击。本来每个月近一半的收入都要上供给青帮了,现在还要提升两成,完全是不给他们活路。这让四海车行的车夫们怨声载道,怒气冲天。
“大家伙想想,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再多交两成规费,恐怕车行九成的兄弟们会活不下去的。”刘大海紧皱着眉头,一向给大家拿主意的他此次也没什么主意了。
脾气火爆的车把头马阳当场怒骂道:“干他姥姥的,青帮不让我们活,干脆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我们车行两百兄弟也不是好欺负的!”
“拼?拿什么拼啊?仅仅徐家汇的青帮帮众就上千号人,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我们了。”
“绝对不能和青帮硬来,青帮在徐家汇的堂口少说也有上百条枪,和他们硬拼那是找死。”
“就咱们这点人,只要青帮愿意,随时都能灭了咱们,都不用费什么手脚。”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反对马阳的提议,这和青帮死磕的主意并不被其余车把头接受,因为青帮的势力太大了,人多而且手头还有很多枪,绝对不是区区二百手无寸铁的车夫所能抗衡的。
被众人异口同声反驳,马阳更是恼怒,说道:“不拼那就是等死,这么高的规费,你们几个能交得起?青帮有什么了不起,咱们贱命一条,只要豁出去了,老子就不信干不死青帮那些龟儿子!”
“马阳,你娃孤家寡人,当然能豁出命去拼,可你要知道,兄弟们都是拖家带口的!”马上有车把头出声反驳马阳。
众人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大,争得面红耳赤,到最后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能提出能够帮得上一点忙的主意。
啪!
刘大海猛力一拍桌子,斥喝道:“好了,吵什么吵!越是难熬的关口,咱们兄弟才越是要抱成团。否则也不用青帮动手,咱们兄弟就得先散伙,四海车行这腕饭也吃不下去了!”
刘大海的威望很高,他一发话,其余人立即停止了争吵,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大海哥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每天再怎么拼命拉客,这规费我也未必交得起。”马阳对其他车把头的畏惧退缩很不满,他一直都觉得,在这个人吃人的上海滩,你要是不狠不拼,别说出头,就是生存下去都很困难。
刘大海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有一点他很不明白,青帮应该很清楚这么高的规费绝对不是四海车行的车夫们交得起的,可为什么还要订这么高的规费呢?四海车行的车夫们散伙了,对青帮也没什么好处啊。
刘大海却是不知道,如今上海青帮势力一家独大,利益驱使的惯性,青帮自然而然会打压和吞并其它黑帮势力或者团体组织。
尽管刘大海仅仅是为求生存才把四海车行的所有车夫团结了起来,形成一个互助的团体,但在大猫小猫没两只的徐家汇区,近两百号车夫团体是非常扎眼的。颇有手段的水爷自然不会任由这个威胁继续成长,让七爷出面打压也就不足为奇了。
就在刘大海等人愁眉不展之极,一名车夫突然敲门,进了房间后对刘大海说道:“海哥,外面来了一伙人,他们说能帮兄弟们解决青帮的麻烦。”
刘大海眉头一挑,疑惑地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那名车夫答道:“不清楚,没一个认识的,不过他们自己说是什么川南革命军的人。”
军队的人?
刘大海更加疑惑了,他们这些车夫不可能和军队的人有什么瓜葛的,更没有什么能力让军队的人来帮忙。
“让他们进来吧。”尽管很疑惑,刘大海还是决定先见见这些人再说。
等来人进了房间之后,刘大海从这些人与众不同的气质就看得出,这些人的确是军人,就是为首的人也太年轻了,多半是哪个军头家的公子哥吧。
来的人正是王默和负责护卫的特战队员,在四海车行老板那里碰壁之后,王默又详细打听消息,费了不少时间才打听出了刘大海的所在,以至于这么晚冒昧找上门。
“想必诸位就是四海车行的十大车把头吧?”王默扫了一圈房间里的人说道。
车把头们都很好奇地打量着王默,不明白这么一个年轻公子哥这么晚找上门干什么,还大言不惭地说能帮弟兄们解决青帮的麻烦。
刘大海也同样打量着王默,说道:“这位兄弟请坐,不知怎么称呼?”
王默也没客气,找了张椅子坐下,这才答道:“王默,正如我之前所说,我是川南革命军的人。这次冒昧上门,主要是为了帮助四海车行的兄弟们解决青帮的麻烦。”
“一个小娃娃,也敢大言不惭!”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小子,别以为你是军队的人,就能对付青帮,你凭什么啊?”
房间里的车把头们明显不信任王默所说,尤其王默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夸夸其谈的公子哥。
“各位,我是带着诚意来的,至于我凭什么帮助你们对付青帮?”王默丝毫没有在意车把头们轻视他的态度,底气十足地说道,“就凭这个!”
啪!
王默掏出一支崭新的驳壳枪拍在桌子上,这顿时震住了众人,没人再敢说半句话,齐齐看着桌子上崭新的驳壳枪,心思各异。
刘大海问道:“王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枪支弹药,要多少有多少。青帮不是要逼死你们吗,拿起枪干死他们就是了!”王默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打量着车把头们的神色,看看有几个人愿意和青帮火拼的。
马阳第一个兴奋地站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枪支弹药,真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王默毫不迟疑地点头道:“没错,要多少有多少,我们川南革命军在上海有个秘密军火库,随时可以提货。如果有需要,我还可以给洋人军火商下单购买,我有渠道可以运进租界。”
王默这么一说,房间里的众人顿时感受到这川南革命军的庞大势力,没有点势力,哪能像王默这样既有秘密军火库,又有购买和运输军火的渠道。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王默这么说只是为了给刘大海等人造成川南革命军势力庞大的假象,增加他们对抗青帮的信心罢了。
马阳喜形于色,大叫道:“有了枪,还用得着怕青帮那些龟儿子?老子干不死他们!”
听着马阳一口四川口音,王默问道:“这位大哥是四川老乡?不知道怎么称呼?”
马阳豪爽一笑:“是撒,我是四川广安人,出来好几年了。我叫马阳,喊我老马就成!”
眼看着王默和马阳越聊越热乎,还叙起了老乡情,有些车把头就坐不住了,说道:“有枪又怎么样,一旦动起枪来就不好收拾了,会死人的!”
立即有车把头附和道:“没错,就咱们这两百号人,有枪也未必打得过青帮在徐家汇堂口的上千帮众。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打得过青帮徐家汇堂口,可青帮在上海其它区还有那么多堂口,还有数万帮众,咱们惹得起吗?”
这些话像一盆凉水泼在车把头们刚刚被军火稍稍烧热的头脑,想到青帮在上海的庞大势力,每个人心里就只剩下一片冰凉了。就是刚才最为兴奋激动的马阳,此时也再没有刚才大叫“干死青帮”的架势了。
到底只是为求生存的互助团体,缺乏和青帮死磕的硬气和血性。
王默冷冷一笑:“刚才我话还没有说清楚,我给你们提供的枪支弹药是要收钱的。你们该不会以为,这天底下有白吃的午餐吧?”
军火要钱买?他们这些拉车的苦哈哈,哪里来的钱买军火,王默这话让他们心里越发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