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发威
丁少秋刚回到客店,瞥见屋脊上正有三条人影,分散站立,看情形像是把风一般,心中不禁一动,立即—闪身,隐入暗处。凝目看去,这三人一身青布劲装,手持朴刀,显然是咒钵寺护法会的手下,他们深更半夜,在这里做什么呢?
正待悄悄移近,看个究竟,陡听一声清朗的长笑,传了过来,接着朗声喝道:“瞎了眼睛的鼠辈,居然使起江湖下五门的迷香来了。”喝声甫出,但听「砰」的一声大响,似是花格子窗被掌力撞碎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两声闷哼,也在大响声中夹杂着传出。
丁少秋听得暗暗奇道:“是大姨何香云的声音,大姨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心念一动,立即一吸真气,身形凌空飞起,朝何香云发话的地方投去,他身法何等快速,屋上纵然有三个人把风,可能人家还没看清,他已一下闪过,隐蔽好身形。
这里是客店后进的西院,厢房中间一间窗户已被震碎,阶前直挺挺躺着两个汉子,敢情就是方才发出两声闷哼的人,看他们模样,很可能在窗下施放迷香,被屋中人掌力震昏,闭过气去。屋中人已从震碎的窗户中穿窗飞出,负手站在阶上,一袭青衫,淡金脸上漠无表情,颀长的身形,手中还执着一柄摺扇,看去潇洒而安祥,这人不是大姨何香云还有谁来?何香云行走江湖,都是此种打扮,而且变声为中年男子声音,不知底细的人,哪里知道内情?
这时因何香云的喝道,和震碎窗户的大响,立时引来了不少人,从角门中赶出来的是客店的掌柜,和一个穿蓝布长衫的中年人。这人丁少秋在咒钵寺见过,是坐在副总管祁士杰下首的一个,也就是金钵禅师说的五弟子冯家帧了。
两人身后,拥出七八个汉子,有的手持铁尺,有的手持单刀,从两人身边闪出,朝何香云围了上去。丁少秋一眼认出其中有两个汉子就是客店的伙计,心中立时明白,原来这家客店也和护法会互有勾结的了。何香云那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微晒的道:“原来你们竟是黑店,怎么,施放迷香不成,仗着人多,想做什么?”
那掌柜的嘿然道:“朋友招子放亮一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里是本教的地盘,朋友昨日掌伤本教的人,本教就有权把你拿下。”
“哈哈。”何香云大笑一声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教,但那人跟踪在下已有三天,昨天在下也只想擒住他问问来历,是什么人主使的?不想他口藏毒药,竟然服毒自杀,现在你们既然出面,就请掌柜说清楚派人跟踪在下,企图何在?”
冯家帧冷声道:“王掌柜,还和他噜嗦什么?”
王掌柜右手一挥,喝道:“上,你们还不把他拿下?”他这一下达命令,八名劲装汉子一声叱喝,各自挥动刀尺,狞杀而上。
何香云冷然喝道:“你们这点人手,就想把在下拿下,那是太自不量力了。”手中摺扇突然豁的一声打开,朝前挥出。
八名劲装大汉堪堪扑攻而上,陡觉一道奇寒澈骨,令人窒息的冷风扑面涌到,每一个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脚下也为之一停。那知打了一个冷喋之后,一个人就像跌人冰窖,全身血脉快要凝结一般,四肢百骸,都有僵硬之感,那里还握得住刀尺,但听「呛啷」连响,八柄刀尺一齐跌坠在地,八人心头一慌,不约而同跟跟舱舱的往后连退。
何香云只发了一扇,也不追击,目光抬处,望着王掌柜,冷冷的道:“王掌柜,你是不是也想上来试试?”
冯家帧朝八名劲装汉子一摆手道:“你们且退下去。”一面抬目道:“阁下何方高人,来到虞城,总该亮个万儿吧?”
何香云目光一横,看了他一眼,才道:“强龙不压地头蛇,阁下怎不先亮亮字号,让在下也好知道虞城有些什么人物?”
冯家帧道:“在下冯家帧,是咒钵寺护法会副总管事,阁下呢?”话声甫落,突听有人洪笑一声,接口道:“这位是护花门的总管。”随着话声,从角门走出三个人来,那是华山派闻九章和他子侄二人。
何香云目光一转,冷嘿道:“原来华山派的人也在这里。”
闻九章沉笑道:“老夫是华山派代理掌门人。”
丁少秋心想:“我也该出场了。”立即应声道:“华山派掌门人在此,何用你来代理?”声出人到,大家只觉眼前一花,在闻九章和何香云之间,已经多了一个面貌平庸,三十出头的汉子。
何香云眼看丁少秋在这里现身,而且自称还是华山派掌门人,不由暗暗攒了下眉,心想:“少秋总是少不更事,华山派名列九大门派,怎可出此戏言?”
闻九章却因丁少秋戴了面具,认不出来,冷厉目光一下投注到丁少秋脸上,沉声道:“年轻人,你说什么?”王掌柜却在此时,附着冯家桢耳朵,低声说话,那是告诉他此人就是祁副总管事约他明日一早到咒钵寺去的季少游。
丁少秋转过脸去,朗声道:“季某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见?”
闻九章忍着怒气,沉哼道:“你再说一遍给老夫听听。”
“这就奇了,大家都听见了,只有你一个人会没有听见。”丁少秋摇摇头,接着道:“好,好,我就再说一遍,我刚才是说华山派掌门人在此,何用你来代理?”
闻九章勃然大怒,喝道:“你是华山派的人?”喝声出口,巨灵似的手掌已闪电般击到丁少秋的前胸,响起砰然一声大响。
他这一掌含怒出手,少说也用上了八九成力道,出手之际,目光凝注,可说不偏不倚,认穴奇准,这一记明明击中对方前胸,这小子竟然若无其事,坦然承受,闻九章一条右臂反震得隐隐发麻,心头兀是不信。丁少秋含笑道:“谁说季某不是华山派的人?我还是真正的华山派第二十五代掌门人。”何香云眼看少秋说得极为认真,心中也不禁暗暗狐疑起来。
闻九章越听越怒,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喝道:“你再敢胡说,老夫就毙了你。”
丁少秋大笑道:“季某岂会像你一般,没凭没证,自称华山派的代理掌门?”
闻九章咬着牙齿怒笑道:“好,你有什么凭证,拿出来给老夫瞧瞧。”
丁少秋大笑道:“这个容易,你们都看清楚了。”说话声中,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黄布小包,缓缓打开,取出一面比手掌略小的紫金令牌,托在掌心,喝道:“闻九章,见了掌们符令,还不跪行大礼?”
闻九章骤睹丁少秋手上托的果然是本派掌门符令,脸色不禁大变,喝道:“小子,本派符令,你从那里来的?”喝声未已,右手长剑疾然挥出,朝丁少秋托着符令的右腕斩去。
这一剑他志在夺取符令,出手快若闪电,剑光一闪,人已随着疾欺而上,左手探处,朝紫金符令抓去,动作如一,快捷已极。连何香云就站在边上的人,都有措手不及之感。那知你快,人家比你更快,丁少秋在他剑势劈出之际,左手连鞘长剑和右掌托着的紫金符令,已迅速互换,右手随即以连鞘长剑朝对方劈来的剑上架去。
但听「铛」的一声轻响,把闻九章连剑带人震退了一步,口中微晒道:“闻九章,你好大的胆子,季某出任华山派第二十五代掌门人,是第二十四代代理掌门人所亲授,你藐视本掌门人,意图劫夺举门符令,可知有什么后果吗?”
闻九章在华山派可说是一流高手,方才一掌结结实实拍在丁少秋前胸,对方行若无事,现在劈出去的一剑,又被对方轻轻一格,就把自己震退下一步,心头显然感到无比震惊。但此刻眼看华山派掌门符令就在丁少秋手上,这比什么都重要,那还顾得许多,口中厉喝一声道:“汝贤、汝清,还不快截住他,不可让他逃走。”口中喝着,长剑连挥,展开华山「太白剑法」,一剑接一剑的攻出。
丁少秋原本没有逃走,他这句快截住他,不可让他逃走,乃是暗示他子侄,一起出手围攻丁少秋的意思。闻汝贤、闻汝清当然听得出来,两人不约而同掣出长创。一左一右挥剑攻上。闻汝清是奉父命攻上去的,自然是要全力抢攻,以配合乃父的攻势。
闻汝贤在咒钵寺被下了毒,如今连继承掌门人的希望都没有了,心里对闻九章恨之入骨,虽然不得不挥剑攻上去,心里巴不得闻九章落败,也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气,岂肯全力以赴,挥舞长剑,只是摆了个样子,应付而已。
何香云心知少秋对付这三个人,绰有余裕,自然不用自己出手,但却冷冷一笑道:“闻九章,你身为华山四杰,对付一个年轻人,居然父子叔侄齐上,看来真是徒有虚名,何况这年轻人还是你们华山派的掌门人,江湖上纵然乱糟糟,但门有门规,家有家法,掌门人也不能凭抢夺掌门符令,就可以当得上的。”
闻九章听得怒不可遏,咬牙切齿,把一柄长剑使得更紧更急,但见剑光四处飞闪,剑上真气也拂拂挥出,这一战,对他来说,已是使出了十成以上的功力。但丁少秋依然连长剑都没出鞘,他只是已把紫金符令收入怀中,右手握着连鞘长剑,根本没有施为,只是身形左右转侧,进退游走,前后不出三步,就任你闻九章父子、叔侄三人品字形的联手合击,三支长剑却连他一点衣角都没沾上。
丁少秋却在三支长剑的围攻之中,朗声喝道:“闻九章,你为了勾结天南庄,谋夺代理掌门人,不顾同门之谊,在师兄弟身上下毒。闻汝贤,你为了谋夺继承掌门人,更不顾叔侄之谊,在闻九章和你堂弟身上下毒,不料闻九章老谋深算,一到咒钵寺就要朱天寿在你茶中暗下极乐丹,逼你交出解药。本来你以毒药控制闻九章父子,如今又反受闻九章的控制,华山派何其不幸,竟会出了像你们叔侄两个这样丧心病狂的人,只顾私利,没有半点骨肉之情,同门之谊,你们还算人吗?”他这番话,以内功说出,在场的人,谁都听得清清楚楚。
闻九章奇道:“小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丁少秋大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毒害齐、夏二位道长,是我救他们的,今晚你要朱天寿在茶水中下毒,是我亲眼目睹的……”
就在此时,突听闻汝贤大吼一声:“我和你拼了。”
三人正在联手抢攻之际,有人喝出这句「我和你拼了」。不用说是对付共同敌人的了,那知闻汝贤喝声出口,长剑已最快速、最凌厉的发出三剑。这三剑发如雷霆,光如电闪,三下都刺入闻九章左肋,最后剑花一绞,腰间几乎刺了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
闻九章只顾对丁少秋全力发剑,根本没想到会变生俄顷,但觉左腰一凉,一阵剧痛,口中发出一声闷哼,登时两眼一黑,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闻汝清还不知爹是被谁刺伤的,急忙俯下身去叫道,“爹,你老人家伤在那里……”
闻汝贤大笑道:“斩草除根,你跟你老子去吧。”长剑倏沉,朝俯在闻九章身上的闻汝清背上直刺下去。
就在此时,丁少秋连鞘长剑轻轻一拨,叱的一声把闻汝贤的长剑格开,沉喝道:“你杀害亲叔,还想杀死堂弟,当真是禽兽不如的东西,连半点人性都没有了。”
闻汝贤双目通红,大声道:“不用你管,我非杀死他不可。”长剑一抽,又朝闻汝清刺去。
闻汝清经丁少秋格开一剑,就已听明白了,丁少秋长剑一直没有出鞘,爹竟然会是闻汝贤出手杀死的,倏地一跃而起,叱道:“原来是你刺死爹的,你这闻家的败类,本派叛徒,我要亲手挖出你的心肝来祭拜我爹……”口中说着,人已疾欺上去,挥动长剑,急刺而出。
闻汝贤更怒,厉声喝道:“好极,老子就是要闻九章这老贼绝子绝孙。”长剑挥处,同样扑攻而上。
这两人既是同门师兄弟,又是嫡亲的堂兄弟,这回双剑乱刺,顿时变成不共戴天的仇家,都想一剑穿胸,杀了对方,方泄胸头之恨,但两人从小在一起练剑,喂招喂到长大,何况练的又是同一套「太白剑法」,毫无奇招可言,双方纵然情急拼命,依然和平时喂招一样,谁也奈何不了谁。瞬息之间,已对拆了十几招。
丁少秋跨上一步,喀的一声,连鞘长剑压在他们两柄剑上,喝道:“你们住手。”两人长剑被压,宛如被吸住了一般,再也挣动不得。
冯家桢却在此时,沉声喝道:“你们两个还不退下去?”一面跨上一步,朝丁少秋拱拱手道:“兄弟不知季大侠还是华山派的掌门人,多多失敬,还望季大侠恕罪。”
“冯副总管事不用客气。”丁少秋转脸朝闻汝贤、闻汝清两人喝道:“你们两个随我来。”说完,腾身跃起,飞上屋脊。闻汝贤、闻汝清两人眼看丁少秋武功高过自己甚多,那敢违拗,只好跟在他身后纵了上去,屋上守着的三个汉子没有副总管事的暗号,自然不会拦阻。
何香云朝冯家桢笑了笑道:“冯副总管事,现在没事了,季某可以回房睡觉了吧?”他不待冯家桢回答,又道:“刚才醒过来的两人,以及方才和兄弟动过手的八人,回去赶快喝一碗姜汤,盖上棉被,出一身大汗,方可无事,不然就得生一场伤寒,到时莫怪季某没有事先提醒你们。”说完,身形一晃,依然穿窗而人,回进房去。
现在正是天气最炎热的七月里,他要和他动过手的人喝一碗姜汤,还要盖被取汗,不然会害伤寒,大家想起他摺扇一扇,果然有一道令人窒息的澈骨奇寒之气,袭上身来,那敢不听,一个个慌慌张张的回去喝姜荡,盖棉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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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丁少秋率同闻汝贤、闻汝清来至一处荒林之前,脚下一停,倏地转过身来,沉声喝道:“闻汝贤,你还不跪下。”
闻汝贤右手紧握长剑,挺挺胸,冷冷的道:“我为什么要跪下?”
丁少秋哼道:“你身为华山弟子,以药物毒害代掌门人的师叔,再以毒药施在你亲叔身上,已是欺师灭祖,叛逆犯上,方才又联手合击,乘你叔叔毫无戒备之际,出手加以杀害,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死有余辜,我要以华山派第二十五代掌门人身份,清理门户,诛杀叛徒,叫你跪下,你还不跪下?”
闻汝贤后退了三步,厉笑道:“姓季的,你不是在做梦吧?大爷跟你来,只是想听听你这掌门符令是那里来的?你居然真的自以为是华山派掌门人丁?大爷没工夫和你磨菇,失陪了。”说完,迅快转身,双足一顿,纵身掠起,他早有准备,转身顿足,都极为快速,你如果等他说完话,才发现他逃走,那就会比他落后一步,再也追不上他了。
但丁少秋武功胜他何止十倍?闻汝贤身形才动,他已经像一缕轻烟,悄无声息的拦在前面。闻汝贤纵身掠起,瞥见前面似有一条人影拦住去路,等到逼近,才看清这拦住自己去路的竟会是姓季的小子,心头一慌,立即一个急转,身形一弓,朝前窜出。
他这一有转,就是朝东首掠去,但堪堪一个起落,掠出三丈来远,正待直起身来,这一抬头,发现丁少秋依然站在前面,以逸待劳,等着自己,心头又惊又急,暗道:“这小子是人是鬼?那有这般快速的身法?”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闻汝贤突然想到了一个计策,自己只作不见,依然笔直贴地平掠过去,足尖在地上用力一点,加强速度,左手紧握右手,紧紧捧住剑柄,剑先人后,化作一条匹练,猛向丁少秋胸腹冲撞过去。
长剑堪堪刺到丁少秋身前,丁少秋左手一探,就把他刺来长剑用三个指头撮住剑尖,同时轻轻一顿,闻汝贤但觉全身骤然一麻,双脚一软,身不由主扑的跪到地上。丁少秋三个指头撮着剑尖,随手一抬,剑柄扑的一声击在他的「气海穴」上。
闻汝贤大叫一声,一个人不禁起了一阵簌簌颤抖,嘶声道:“小……子……你……你……废了……我……的武……功……”
丁少秋凛然道:“闻汝贤,我以掌门人身分,先追回你的武功,再按门规处置。”话声一落,回头叫道:“闻汝清。”
闻汝清慑于丁少秋的气势,不觉躬身道:“弟子在。”
丁少秋左手一抬,把长剑掷到地上,右手取出紫金符令,托在掌心,沉声喝道:“本派逆徒闻汝贤,欺师灭祖,忤逆犯上,毒害二位师叔、杀害亲叔,禽兽不如,罪无可恕,按本派律条,应予处死,永远逐出门墙,你给我行刑。”
闻汝清父仇不共戴天,站在一旁,早就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把他杀了,但自己杀他,不过是报了私仇,如今有丁少秋以掌门人身份,要自己动手,乃是明正典刑,自是大快人心之事,口中答应一声:“弟子遵命。”俯身拾起长剑,心中默默祷道:“爹,孩儿杀了这个叛逆,替你老人家报仇……”长剑笔直朝闻汝贤当胸刺入,闻汝贤惨啤一声,往后倒去。
闻汝清心头积恨难消,随手一转,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再往后一挑,一颗血淋淋的心从胸口挑了出来。丁少秋喝道:“你是在执行本派刑法,可以住手了。”
闻汝清抗声道:“本派对付叛逆,就是死后剜心,弟子执行刑法,并未公报私仇。”
丁少秋道:“你把他埋了吧。”接着又道:“对了,你父已死、毒害同门之事,与你无关,你可回华山去,拜见二位师叔,今后好好做人。”
闻汝清迟疑的望着他,说道:“二师叔、四师叔……”
丁少秋点头道:“二位道长都没有事,已回华山去了。”
闻汝清连忙拱拱手道:“弟子遵命。”等他抬起头来,那里还有丁少秋的影子?一时不由为之一愕,心想:“这人一身武功竟有如此高深,看来他真是本派掌门人了。”
因此对丁少秋吩咐的话,不敢违拗,就地用长剑挖了一个土坑,把闻汝贤尸体埋了,然后飞起一脚,把一颗心像皮球般踢得飞出三丈来远,切齿道:“这个狼心狗肺,就喂野狗算了。”纵身飞掠而去。
※※※※※※※※※※※※※※※※※※※※※※※※※※※※※※※※※※※※※※※※丁少秋走没多远,就看到前面一棵大树上泻落一道人影,老远就认出是何香云,这就点足迎了上去,叫道:“大姨,你也来了?”
何香云等他掠近,才道:“我已经来了一会,闻汝贤虽然不是你亲手杀死的,但也是被你处死的,你这华山派掌门符令,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丁少秋道:“自然是真的了。”
何香云问道:“你从那里得来的?”
丁少秋道:“是华山派第廿四代代掌门人传给我的。”
何香云问道:“这么说,你真是华山派第廿五代掌门人了?”
丁少秋道:“自然是真的了。”
何香云沉吟道:“你不是华山派弟子,他怎么会把掌门人传给你的呢?”
丁少秋笑道:“说起来我和华山派渊源可深着呢。”一面问道:“大姨不想回客店去吗?”
何香云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丁少秋道:“因为这段经过说来话长,自然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大姨如果不想回去,咱们就走吧。”
何香云问道:“你也不回虞城去了?”
丁少秋道:“虞城是白莲教的势力范围,但他们除了几个领头的,其余只是一些混混而已,不足为患,我今晚已经见过金钵禅师,所以不用再回去了。”
何香云点点头道:“唔,听你口气,好像这次出来,又遇上不少事故,现在时间还早,不如还是回客栈休息一晚。”
于是两人赶回客栈,进入房中,丁少秋就把自己无意间遇上闻九章如何在齐逸云、夏天放二人身上下毒,篡夺代理掌门人名义,好去投靠天南庄,自己救醒两人,齐逸云得知自己学成护华剑法,遵奉祖师遗训,命自己继承华山派第二十五代掌门人,详细说了一遍。
何香云喜道:“师妹传你护华剑法,没想到却有这么大的收获,哦,那么你怎么会到虞城来的呢?”
“还有好多事情呢。”丁少秋又把自己经过柯家庄,以及丐帮柯大成、花宇门事总监矮财神拜天赐暗中勾结天南庄,阴谋在李帮主和李玉虹酒中下毒,谋夺丐帮和花字门。他把中间自己和李玉虹闹别扭这一段撇开不提,接着又把今天赶到虞城,如何夜探咒钵寺,遇见金钵禅师的事,说了一遍。
何香云唔了一声道:“原来还有这许多事,哦,他们想利用药物控制金钵禅攻打少林寺,金钵禅师给然内功精深,万一……”
丁少秋道:“我原想留下几颗太乙解毒丹,以防万一,但老禅师坚说不需要,我看得出来,这位老禅师已经练成了某一种功夫,可能不惧毒药侵袭了。”
何香云颔首道:“还有一点,你本来是和丐帮李帮主一起去江南的,怎么又一个人走了呢?是不是和李姑娘又闹什么别扭了?”
“没……没有……”丁少秋道:“我想赶去通知娘一声,武林中已有不少门派,陆续赶去黄山,护花门也应该去支援才是。”
何香云笑道:“我动身之时,师妹已决定随后就动身赶去黄山,要我找到你之后,可以直接前去黄山,不用再回护花门去了。”
丁少秋欣然道:“这样就好。”
何香云问道:“你是追着李姑娘来的,已经见了面,还没和她解说情楚吗?”
丁少秋摇头道:“我不想再和她解说了。”
何香云道:“怎么,她不肯听吗?”
丁少秋道:“朋友相交,贵在知心,她不听我解说,就是侮辱我的人格,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何香云笑道:“你这是气话,李姑娘不是这样不通达人情的人,你们年轻人,就是为了一点小事,互不相让,好了,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丁少秋道:“算了,我们不说她了。”说完,望了一眼何香云道:“大姨,要不要我陪你?”
何香云咬着嘴唇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丁少秋道:“那还浪费时间干嘛?我们上床吧。”
何香云娇叱道:“你这孩子总是这样急。”俩人脱了衣服,两具粉妆玉琢般的肉体,赤裸裸的互拥着倒在了床上。
丁少秋手向何香云芳草如茵、隆起如丘的阴阜一摸,弄得手湿乎乎的。他笑道:“原来大姨早就忍不住了,还说我急。”
何香云芳心一羞,白如美玉的桃腮热红,不胜娇羞地腻声道:“小坏家伙,取笑大姨。”何香云一滚,变成仰面平躺,春水般澄澈的杏眼紧闭着,双膝曲起向微微左右分开,现出长着不少黑毛的神秘三角地区,沿毛而下,是一处在漆黑阴毛覆盖下,隐隐约约可见粉红的包子般大小的阴阜,腹部平坦润滑,玉乳坚挺雪白。
如此活色生香妙态毕呈的销魂美景丁少秋虽已见过多次,仍不禁意乱神迷地看得有些呆了。何香云见丁少秋还没有扑上来,她媚眼微启看见丁少秋那痴迷的神情,芳心又羞又喜,白里透红的娇靥霞烧,春情洋溢,妙目乜斜娇羞地看着丁少秋,媚声道:“还傻看着干什么?”
丁少秋此时已是百脉俱张,欲火如炽,胯下宝贝昂然似铁。经何香云这一催,他立即爬伏在何香云凹凸有致软玉温香的娇躯上,左手支持着上身,右手握着大宝贝,抵住她春雨绵绵的阴穴,臀部一沉。或许是用力过猛,龟头是插进了,但何香云却「哎唷」一声,平滑如玉的额头微皱,柳叶眉一蹙,光滑圆润的粉臂猛抱着他娇嗔道:“少秋,慢点。”
丁少秋顿时不敢动了,问道:“大姨,我是不是太用力了。”何香云用手紧抱丁少秋的臀部,自已用阴户向上一挺,把粗壮的宝贝全根含入穴内。
“动吧,宝贝。”何香云仰起上身,抱着丁少秋,给了他一个香吻道:“下次轻一点,不然大姨可有点吃不消。”
“嗯。”丁少秋只觉得大姨阴穴内温软润滑,非常舒适,开始抽送起来。不久,何香云也配合着挺动阴户,并且抬高了双腿,不断发出「嗯」、「哼」、「啊」的声音。双眼紧闭,全身发抖。丁少秋见何香云娇颜春色撩人,娇艳欲滴,眉目间隐现浪态,不由热血,更为兴奋地将宝贝在肉穴中又翻又搅,又顶又磨,奋力抽插不已。
一会儿,何香云那阴道里阵阵的阴液流出,娇躯扭摆,肥臀上挺,不住地往上抛动。丁少秋那又粗又壮又长又烫的宝贝及环绕在龟头四周凸起肉棱子一进一出刮磨着蜜穴四壁柔软娇嫩敏感的阴肉,一阵阵翕然畅美,妙不可言的快感,纷涌向何香云心头,舒服得何香云又哼出舒爽地浪声。
“哼……哼……呀……啊……啊……我……我的……好少秋……啊……啊……美……美死……大姨了……舒……舒服……啊……”丁少秋连续猛插几下,每下到直到肉穴底部,何香云的神经和肉体,都会抽搐一下,淫水直往外流。
“好……好……少秋……少秋……快……快……啊……哎……我……我……好舒服……舒服……美……美死了……我……我要……泄……泄了……唔……唔……”一股热流冲击丁少秋的龟头,麻麻的、痒痒的,乳白色的液体,顺着阴户,直奔往外。
不知过了多久,何香云娇弱地躺在少秋身下,千娇百媚倾城倾国的俏脸上、及凝脂般滑腻雪白的酥胸间,已经渗透出细细的香汗,媚眼眯着,只感到一阵快感,从阴道中传出,又舒畅、又美妙。她已快乐得欲仙欲死,娇躯又扭又颤,屁股不断地往上抛动,嘴中浪叫着,也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一阵阵舒畅,流遍全身,全身都酥麻了。
何香云忽然玉腿反压在丁少秋屁股上,雪藕般圆润的玉臂缠抱住丁少秋,不让他动,樱口颤道:“少秋,快用龟头顶住大姨阴道最深处,用力。”
丁少秋道:“干什么?”
何香云喘息道:“你,你顶住就知道了,快用力。”丁少秋依言将滚圆硬梆梆的大龟头,顶压在肉穴底部。这一顶压,他感觉大姨那一收一缩、一张一合,恍如婴儿吃奶似的吸吮着自己的龟头。一股前所未有,惊心动魄,销魂之极的美妙快感冲上心头,直达头顶,袭遍四肢百骸。
丁少秋被这远胜以前任何一次的快感,冲击得感到无比地舒爽,浑身毛孔皆张,心儿狂跳,魂不附体。他俊脸抽搐,「喔」地低吼一声,龟头在肉穴急剧地收缩几下,一股接一股有史以来最多一次、无比热浓的阳精,如箭似的自宝贝中强有力地连连喷射而出,将何香云的小穴灌注得满满的。
※※※※※※※※※※※※※※※※※※※※※※※※※※※※※※※※※※※※※※※※
丁少秋射精后头中一片空白,仍然沉浸在方才花蕊吸吮龟头的巨大快感中。伏压在何香云丰若有肉,柔若无骨晶莹剔透的胴体上轻轻地喘着气,久久没出声。而何香云也由于泄身后有龟头顶压在阴道深处,身心感到无比的充实,从而得到了彻底的满足,以往那种泄身后淡淡的空虚感没有了。
何香云白嫩的纤纤玉手爱抚着丁少秋的俊脸,爱意浓浓地道:“少秋,爽吗?”
丁少秋星目微启,回味无穷地道:“真好,想不到大姨这里边会咬人。大姨,我还要。”
何香云娇靥微红道:“傻孩子,现在没有,大姨这只有在达到高潮那一会儿会咬人。”
丁少秋道:“只有那一下呀。”
何香云道:“宝贝,你别不知足了,要知道有些男人,宝贝没你长是一辈子也尝不到这滋味的。”说到宝贝这两字,何香云心中一羞,玉靥飞红。
丁少秋听大姨说自己的宝贝长心中大感自豪,他又想挺起宝贝插入大姨肉穴,去享受那肉蕊咬人的快感。可是宝贝仍软绵绵的,怎能插入?丁少秋急了,道:“大姨,我这怎么还不硬起来。”
何香云道:“傻孩子,你才泄身,怎么会这样快就硬起了,要等一下才行。”
丁少秋道:“还要等,不行,大姨你快给我想个办法让它快硬起来。”
何香云深邃清亮的杏眼娇媚地看了眼丁少秋,腻声道:“你这小家伙就是急。”她纤细柔润的玉手向下一伸,弄住被她爱液浸润得黏乎乎的湿滑滑的宝贝抚摸起来。
才几下,丁少秋只觉宝贝一阵酥痒直达心头,欲火腾升,热血。他那宝贝刹时就昂首挺胸、龟眼怒张地硬挺起来,何香云纤纤玉手一下简直就把握不住。何香云见状春心荡漾,惊讶道:“天啦,这样快就又硬起来了。”
丁少秋挺起青筋凸现,龟头赤红的宝贝屁股一沉,「噗滋」一声直插到底。丁少秋此次抽插得十分用力,且速度特快,他是想快点将大姨插得快点达到高潮,好尝到那销魂之极的肉穴深处,吸吮龟头的快感。他直插得何香云娇喘连连,屡入佳境。她楚腰只扭,粉臀只摇,已经是香汗淋漓,玉腿间蜜液、小溪之水,自肉穴中潺潺而流。
丁少秋愈抽愈快,他气喘嘘嘘地道:“大姨,你要是要到身高潮了就告诉我。”说着他大龟头全力向销魂肉洞中猛插几下。
何香云娇躯不胜风雨地急剧地颤栗,芙蓉嫩颊媚态横生,春意盎然,她樱桃小嘴中发出了近似低泣的呻吟声「啊」、「哦」、「嗯」。何香云修长丰润的嫩腿伸得笔直,纤纤玉手紧紧地抓住床单,芳口浪叫一声道:“少秋,快,大姨到了。”丁少秋闻言立将龟头顶压在肉穴深处,再次享受到花蕊吸吮龟头的销魂滋味。
丁少秋伏在何香云软玉温香的肉体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感到口渴了,他爬起来正要起床去喝茶。何香云道:“少秋,要去干什么?”
丁少秋道:“去喝茶。”
何香云道:“你躺着,大姨去给你拿来。”丁少秋正浑身乏力,听大姨这一说,乐得躺下不动。
何香云刚一起身,那灌注在她小穴中的阳精涓涓流出,泫然点缀在漆黑的阴毛上,一一滴落在地。丁少秋见了,唇边微笑地看着。何香云见少秋盯着自己的下体只笑,遂低头一看,顿时芳心一羞,俏脸飞红,水汪汪的美眸娇媚地一瞥丁少秋,腻声道:“还笑都是你弄的。”
她立即从床边拿过一纯白细软的纱巾,将肉穴口塞住,何香云倒来茶,丁少秋正欲起来喝。何香云柔声道:“你不要动,大姨来喂你。”
何香云将茶喝入芳口中,并没有吞下,而是含在自己的口中,然后她娇靥绯红,玉颊含春地对准少秋的嘴,慢慢的将自己的脸朝下,温软红润的樱唇吻合在少秋的嘴唇上。丁少秋没想到大姨是这样喂自己喝茶,感到十分新奇,香艳,他立将嘴张开,何香云慢慢地将茶渡入他口中。
丁少秋感觉这经大姨那芳香的樱桃小嘴中,传过来的混合着大姨口中甜津蜜液的茶,暖暖的、香香的、甜甜的,十分可口。他眼睛则如同陶醉般地闭著,喉咙发起了响声,彷佛是饮甘露般,喝着从何香云口中流进的水。俩人相接触的嘴唇依依不舍的离开,唾液在嘴唇间牵出一条线来,二人的视线深情款款地连接在一起。
何香云春水般澄澈的明眸,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丁少秋,温柔地道:“宝贝,好喝吗?”
丁少秋道:“没有什么比这更好喝,大姨再来。”何香云就这样情意缠绵地,将一杯茶一口一口地全喂入少秋口中。
这时,丁少秋的宝贝又恢复了勃勃生机,他挺起宝贝正待翻身而上,插入大姨桃源洞穴中。何香云一看外面天色,她纤纤玉手一伸,挡在肉穴口前道:“少秋,不能再来了,时间已经太晚了。”
“好大姨,你就让我再来一次吗。”丁少秋挺起坚硬似铁粗壮的宝贝,将滚烫灼热硬梆梆的龟头,在何香云柔润白嫩的素手上摩擦着,娇声道:“大姨,你看我宝贝硬得这样厉害,你不让它进去变软了,我怎么睡得着。”
何香云被那烫如火碳的宝贝,摩擦得一股火热感,直烫得心儿痒酥酥的,欲火顿起,加之想到如不让少秋插入,恐怕会憋坏了身体。何香云晨星般亮丽的美眸,妩媚地一看丁少秋,娇声道:“你呀,真是大姨前世的冤家。”说着她将挡在肉穴口的玉手移开了,并将珠圆玉润颀长的粉腿向,左右张开。丁少秋欣喜地一挺再度入穴,俩人不知缠绵了多久,方才翕然畅美,筋疲力尽地双双入睡了。
重逢佳人
第二天何香云、丁少秋两人赶到凤台,正好是午牌时光,就在城外路边一处小面馆打尖。当然何香云仍然是青衣人的打扮,丁少秋仍是季少游的模样。这里正当东西北三处交通要点上,来往官商,都要打个尖再走,因此这家面馆虽然简陋,生意却着实不错。四五张板桌,差不多都坐满了人。何香云、丁少秋两人走入店门,一名伙计迎着笑道:“二位客官正巧,里面还有两个空位,请随小的来。”
他把两人领到里首一张桌上,果然还有两个坐位,他等两人在长凳上落坐,才问道:“二位要些什么?”
何香云道:“你给我们来两碗大卤面,两张家常饼就好。”
伙计退去之后,何香云稍为游目打量,发现门口一桌上坐着的七个大汉,敞开胸襟,翘着二郎腿,大口喝酒。大声说话,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空位上,堆放七个长形布袋,一看就知是他们随身兵刃了。这七人状若凶神恶煞,说话粗鲁,是以没有人敢招惹他们。除了这一桌,其余桌上,都是些贩夫走卒,来往的商旅了。
不多一会,伙计送上两碗面来,接着饼也来了,两人正在低头吃喝之际,只听一个口齿清脆的声音说道:“给我们来两碗丝面就好了。”接着哦道:“池兄,你要不要再来一张常饼,我看门口做的饼蛮不错啊。”
只听另一个声音笑道:“我们怎么吃得下,伙计,旁的不要了。”一听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可能是两个读书相公,而且年纪一定很轻!因为他们是在背后那张桌上,没看到他们的人。
过没多久,只听两个年轻相公中的一个低声说道:“这面难吃死了。”
另一个道:“是很难吃,我们走吧。”两人说着,果然站了起来,取出十几文制钱,往桌上一放,正待离去。
伙计看两人不吃面就要走,急忙趋了过来,招呼道:“两位相公,不吃面了吗?”
两人中的一个说道:“我们吃不下。哦,伙计,你可知道黄山朝那里去的?”
伙计楞得一楞,说道:“小的只知道黄山在南边,还远着哩。”
两人中的一个说道:“谢谢你。”相偕出门而去。
何香云和丁少秋看到的只是他们后形,果然是两个年轻相公,个子不高,人也瘦瘦的。就在此时,瞥见坐在门口一桌上的七个汉子,互使了个眼色,一起站了起来,一个取出一小锭碎银子放到桌上,就匆匆出门而去。何香云看在眼里,立即低声道:“少秋,咱们走。”
丁少秋道:“大姨也看出来了,这七个人只怕路数不正,我们要跟上去吗?”何香云点点头,付过面帐,匆匆跟了出去,那七个汉子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丁少秋唉道:“瞧不出他们,脚下倒是挺快的。”
何香云道:“我们要快些追去才行,那两个年轻相公手无缚之力,去迟了会遭他们毒手了。”
丁少秋点点头,笑道:“凭我们还会追不上他们?”
两人脚下加紧,片刻工夫,就已经追出四五里光景,此处左临大江,右边是一片杂林,地势较为冷僻,七个汉子一直缀到这里,已经追上前面两个相公,他们一向默契良好,四个人脚步稍缓,前面三人却突然加快脚步,超过两个年轻相公,才一下转过身来,拦在他们前面。
这一来,三个在前,四个在后,正好把两个年轻相公堵在中间。也在此时,何香云、丁少秋以极快的身法闪进了杂林,悄悄掩近,要看看七个汉子有何图谋?
那两个年轻相公骤睹三个汉子飞快的超过自己两人,转身拦到前面,再听脚步声,身后四人也渐渐逼近过来,两人脸上居然毫无惊慌之色,互看了一眼,由个子稍高的一个开口问道:“你们从面馆一路跟着下来,如今又拦住本公子二人去路,意欲何为?”
七人中为首汉子前面三人的中间一个阴笑道:“二位相公不是要到黄山去吗?”
个子稍矮的相公说道:“我们要去黄山,与你们何干?”
为首汉了跨上一步,凑过头去,说道:“最近黄山一带,不大安宁,二位要去黄山作甚?”
个子稍高的相公哼道:“本公子二人的事,你们最好少问,还不给你站开去。”
为首汉子阴笑道:“我们兄弟也是一片好心,二位不是不认得路吗?咱们兄弟正好也是赶往黄山去,大家不就同路吗,何况看二位很少在外面走动,千金之躯,万一遇上歹人,就不堪设想了,但一路上咱们兄弟照顾,那就不用害怕了。”
个子稍矮的相公冷声道:“我们不用什么人保护……”
为首汉子伸手朝他脸上摸去,淫笑道:“小姑娘,你们这副娇滴滴的模样,没人保护怎……”
底下的话还没说完,个子稍矮相公脸色一沉,打鼻孔里哼出声来,叱道:“瞎了眼的东西,你们把本公子两人看作何等样人?”左手一探,使了一记「赤手缚龙」,一把扣住为首汉子脉腕,抬手朝前摔去。
为首汉子根本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突觉整条右臂骤然一麻,整个人被人家挥了个筋斗,直等屁股着地,才足跟用劲,一下跳了起来,一张脸胀得色如猪肝,浓眉连竖,厉笑道:“小丫头,老子今天不把你拿下,叫众兄弟骑你个够……”
又是话没说完,突觉眼前一花,「劈啪」两声,脸上已经被人家左右开弓,掴了两个巴掌,等他定睛看去,那个子稍矮的相公依然站在原处,好像根本就没有动过。这下可把为首汉子激怒了,口中哇的一声大喝,目射凶光,迅快从长衫布袋个撤出一把雪亮的厚背钢刀,喝道:“大家一起上,最好抓活的。”喝击出口,刀光一团,朝个子稍矮的相公颈上搁去。
其余六人听老大一喝,也各自掣刀在手,围成一圈,巡了上去。老二大留喝道:“凭你们两个丫头,落在咱们北峡七雄手里,还不乖乖的束手就缚,听候发落,要想顽抗,当真不想要小命?”
两个年轻相公相视一笑,迅速以背贴背,但听锵锵两声,银光乍亮,两人手上已经多了一柄子三尺长剑,剑光乍展,一招之间,就把前三后四七个汉子各逼退了一步。个子稍高的相公叱道:“你们真是瞎了眼睛的疯狗,当本公子是什么人?”
个子稍矮的相公接口道:“你们再不夹着尾巴滚开,休怪本公宁剑下无情。”
七人中的老大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后面的老七吃喝道:“老大,还和这两个小蹄子有什么好说的?看刀。”唰的一声,使了一招「问鼎中原」,但刀故意往下沉,朝个子矮相公的小腹下前阴戳去。这一招,若是对男子而言,不过招式阴损而已,但对手如果是个女子,则是故意轻薄,下流指式了。
这一下可把个子稍矮相公的激怒了,口中发出一声清叱:“该死的东西。”身形一个轻旋,向右旋出,手中长剑一振,飞洒出一片错落剑光,宛如灵蛇乱闪,逼得老七后退了三步。
较矮相公也不追击,只是冷冷的啐道:“原来只是个脓包。”
他这句是打意要激怒对方的,果然老七看他没追上去,还说口已是脓包,那里忍耐得住,一退即上,朝个子稍矮相公逼去,嗔目喝道:“小丫头,你说什么?”
这一下直欺而上,去势极快,个子稍矮相公就是在等候这个机会,又是一声娇叱:“来得好。”右手长剑直指对方胸腹,一下迎了上去,使的同是一记「问鼎中原」。
双方一个欺来,一个迎上,势道何等敏捷,老七倒也不敢小觑了她,右手一翻,钢刀在胸前疾圈,挽起一个刀花,把对方直刺过来的一剑往外格出。就在此时,耳中听到一声冷笑,双目剧痛,口中大叫一声,急急往后跃退,弃去手中钢刀,双手掩目,跌坐在地,痛得满地打滚。原来个子较矮的相公当胸一剑,只是引开对方注意而已,手中早已沾了两支透骨针,趁机打出,直取对方双目。
这下更激起其余六人的众怒。老大急忙喝道:“老五、老六,快去按去老七,看看他中了什么暗器?其余的人一起上,把这两个小丫头拿下了。”
老五、老六答应一声,纵身跃去,口中叫道:“老七,你忍一忍。”那老七双眼被透骨针打瞎,不仅痛澈心肺,连头脑像钉上了铁钉,那里还听得到两人说话的声音?老五、老六互望一眼,只好同时出手,先点了老七穴道。
再说老大喝声出口,钢刀跟着劈出,其余三人同仇敌气,叱喝乍起,各自挥刀攻出。方才是七个围攻之势,如今因老七负伤,老五、老六退下去照顾老七,总算减少了三个,但还是四对二的局面。
四个汉子刀光如雪,势道十分凌厉,被围在中间的两个相公,身手也是非凡,两支长剑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剑光,挥洒轻灵,虽然路数不同,两个人也不能互相配合,只是各使各的,但各有精奥之处,虽处守势,有时有会把对面两个敌人逼得封架不及,退后一步,但大致上,还是四个使刀汉子略占优势。
但这优势只占了不过盏茶工夫,就形势大变了,那是两个年轻相公的左手不约而同的出手了。个子较高的左手扬处,撤出一把银针,这把银针少说也有二三十支之多,一闪没入,全数打了前两个汉子的身子,两人只哼了一声,就仰跌出去。
个子较矮的同样左手一抬,但他的银针不是大把撤出去的,而是屈指轻弹,一支接一支弹出去的,打中对面两个汉子的肩头、手肘、膝盖等处,两个汉子四肢若废,钢刀脱手,痛得宛如铁钉钉人了骨头。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那老五、老六正在七手八脚的检查老七双眼,听到声音不对,举目看去,只见老大、老二已经直挺挺的躺下,老三、老四双手下垂,痛得脸无人色,一时大惊,急忙抓起钢刀,厉声喝道:“小丫头,你们好歹毒的暗器,老子和你们拼了。”
个子较高的相公冷笑一声道:“这是你们自己我的,不要命的,只管过来试试。”两个汉子虽然怵于对方暗器歹毒,但气愤难消,两人不约而同暴喝一声,正待扑起。
突听一个苍老声音沉声喝道:“徒儿住手。”老五、老六听到喝声,果然立即站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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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在中针的五个汉子前面,已经多了一个手拄天棘藤杖,皓首白髯,脸如黄腊,枯瘦士瘪的黄衫老者,目光朦膜,朝地上五人看了一眼,哼道:“太阴针、透骨针,你们两个女娃儿,年纪轻轻,手段是倒毒辣得很,你们先去把针起出来,跟老夫回去,听候发落。”
个子高的相公披披嘴道:“我们为什么要把针起出来,跟你回去,听候发落?”
黄衫老人道:“因为你们用透骨针打瞎我七弟子双眼,又连用透骨针、太阴针,伤我门下四个弟子,不该由你们起出针来,听候老夫发落吗?”
个子稍高相公道:“你是他们师父?”
黄衫老人道:“不错。”
个子稍高相公哼道:“你既是他们师父,总该知道我们如何动手的吧?我们在面馆并未招惹他们,他们却一路跟到这里,拦住去路,口出污言,尤其是七弟子,使出来的招式,十分下流,我妹子只打瞎了他双眼,没有取他性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这四个人疯狂抡攻,我们只有两个人,等于以一敌二,如果我们两人中有一人落败,必然会血溅荒郊,没人会加以援手,不使飞针,我们有别的办法解围吗?”黄衫老人看她侃侃而言,双目似睁似开,只是静静的听着。
个子较高相公咽了口口水,续道:“人到了危急的时候,自会有什么使什么,老丈迟不现身,早不现身,却在我们制住了令高徒之后,才挺身而出,不责怪七个令高徒拦路挑衅在先,却好像是怪我们不该自卫似的,天下居然会有曲意护短,不讲道理的师父。”
黄衫老人忽然哈哈一笑,双目乍睁,射出两道慑人的光芒,说道:“老夫如何护短了?我门下弟子有五个伤在太阴、透骨针下,而且还有人被打瞎了双眼,老夫是他们师父,能不管吗?”
个子稍矮的相公气道:“你七个徒弟,有两个没受伤,就站在你身边,你可以问问他们……”
黄衫老人道:“所以老夫要你们先把针起出来再说。”
“不。”个子稍矮相公尖声道:“我们要替他们起下针来,还用出手射他们吗?”
黄衫老人沉笑道:“好,你们以为老夫起不出他们身上的针来吗,且看老夫起出他身上针来,再找你们算帐。”
说完,一步跨到老七身边,双肩微耸,提起右手,一下按到老七双眼之上,口中大喝一声,右掌倏地朝上提起,这一瞬间,大家都可以看到他掌心冒着丝丝白气,两支透骨针已被他吸在掌心。老七虽被点了穴道,但两支针从他眼中吸出,也痛得他身子起了一阵颤抖。
这下直看得两人年轻相公相顾失色,老实说,他们虽然会使飞针,但要他们把飞针从对方身上起出来,却是无法做到的事。衫老人丝毫没停,依次运用双掌,在四个徒弟身上,把太阴针、透骨针一一吸出,差不多总共有二三十支之多。针是起出来了,四个汉子还可以没事,但老七的双眼被透骨针打瞎,是无法复明了。
黄杉老人掂着掌上银针,倏地回过头来,目射精芒,嘿然道:“你们两个女娃果然够歹毒的了,老夫要是把这些针打到你们身上,你们以为如何?”
个子较高的相公冷冷的道:“我刚才说过,你怎不问问两个没负伤的徒弟,是非曲直,总有一个理字吧?我们在人数上比你七个徒儿少,在武功上,也不是你七个徒弟联手围攻的对手,我们若是不使暗器,早就没命了,我们师父又不在这里,有谁替我们出头呢?”
“哈哈。”黄衫老人大笑一声道:“你们师父是谁,还当老夫不知道吗?太阴针只有天南山庄姬夫人盛锦花会使,你非她门下,就是她女儿,至于透骨针出自排教,你师父不是排教教主闵长江,就是他师兄方灵子,对不?”
躲在杂树林中的丁少秋听得心头猛然一震,这两个年轻相公听口音似是极熟,但看她们面貌又并不相识。此时经黄衣老人这一说,顿时教他想起两个人来,一个是盛锦花的女儿姬青萍,一个是古灵子的女弟子池秋凤,会是她们?莫非她们脸上戴了面具不成?
个子稍高的相公哼道:“是又怎样?”
突听一个尖沙的老妇声音说道:“老头子,你怎么了?光说不练,是不是咱们的徒弟好欺侮?”
随着话声,从林梢倏然飞坠一个手拄鸩杖的白发鸩面老妇人,接着尖声道:“你是不是碍着盛锦花和古灵子的面子?他们纵然送来了一份厚礼,但老七双眼被她们银针打瞎了,变成终生残废,你做师父的若是不管,人家还以为北峡老人怕了天南庄呢。”
黄衫老人突然双目乍睁,厉声道:“老夫怕过谁来?”说到这里,转脸朝两个年轻相公喝道:“女娃儿,你们把自己的飞针接过去,接得,是你们幸运,接不住,你们就认命了”。
右手掌突然一抬,掌心三十支「太阴针」、「透骨针」一起从掌心飞出,朝两个年轻相公身前激射过来。丁少秋看得大吃一惊,双足猛地一顿,一道人影比闪电还快,从林中穿出,迎着一蓬飞针投去,双手朝外一分,就像现在游泳使的蛙式一般!他这双手一分,把一蓬飞针从中分开,随着他手势朝左右两边泻出。
这一下来得太以突然,两个年轻相公正待挥起长剑,眼前人影飞闪,身前已经泻落一个中年青衫人,把一蓬飞针挡了开去。黄衫老人更是深感意外,以他的功力,打出去这蓬飞针每一支都势道劲急,何异挽起强弓所射出去的长箭,居然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汉子双手一分,就向左右飞出,他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神注着丁少秋,嘿然道:“好身手,阁下是什么人?”
丁少秋抱抱拳道:“在下季少游,方才为了急于救人,来不及向老丈招呼,还请老丈恕罪。”
黄衫老人呵呵笑道:“老夫并没要你救人,你出手横挡,那是没把老夫看在眼里了?”
“老丈此言差矣。”丁少秋正容道:“以老丈的功力,一把飞针,贯注真力打出,这二位姑娘如何接得来下?”
黄衫老人道:“接不下来是她们的事,她们仗着这些小巧暗器连伤我五个徒儿,老七还被打瞎了双眼,难道老夫不该回敬她们吗?”
丁少秋道:“此事始末,在下一直在林内,全看到了,老丈七位令徒从面馆一路跟踪下来,到了这里,拦住人家去路,不但口出污言,而月出招更是下流,那个老七被打瞎双眼,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不用说了。”黄衫老人截着嘿然道:“你有本事横挡,就接老夫几招试试,接得下,就放过你。”
丁少秋道:“在下话还没有说完呢,方才老丈现身之后,也不问问清楚,就以大欺小,出手毒辣,在下说的是公道话,老丈又迁怒于我,在下实在不明白老丈何以如此不讲道理?”
个子较矮的相公接口道:“就是嘛。”
黄衫老人大笑道:“讲道理?天下那有什么道理?”
白发鸩面老妇人比道:“老头子,既然没有什么道理好讲,还和他咱讲什么?”
“说得也是。”黄衫老人和方才打出银针的神情一样,双目瞪着丁少秋厉声喝道:“小子,你接着了。”
右掌抬处,凌空拍了过来。此人一身功力,果然不可轻估,手掌甫发,就有一道无形压力,像浪涛般卷来,周遭一丈,都被令人窒息的气压所笼罩,但却不带丝毫风声。
“无形掌。”丁少秋心头暗暗叫了一声,也立即运起「乾天真气」,右掌一竖,迎着推出。「乾天真气」当然也不带丝毫风声,两股掌力,在两人中间接触上了,依然没有砰然大震,只是两个人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微向后仰,各自后退了一步。
这是说双方谁也没有输给谁,秋色平分。但这对黄衫老人来说,却大大的感到无比震惊,以他五六十年的修为,竟然只和一个三十出头的无名小子打成平手,他自然不肯相信,目注丁少秋,嘿然道:“好,你再接老夫一掌。”
倏地跨上一步,可臂一振,右掌内陷,劲力外吐,又朝丁少秋凌空劈来。这一掌他运起十成力道,当然比方才那一掌更见凌厉。丁少秋已和他交过一掌自然不敢对他轻视,微笑道:“好,在下就再接你一掌。”右掌一抬,立掌朝前推出。
要知「乾天真气」乃是玄门正宗练气功夫,遇强即强,黄衫老人加强了掌力,丁少秋虽未运气加强,真气本身一旦遇上外来压力,也会自会行加强。两道掌力又无声无息的接触上了,事情和刚才第一掌交击,几乎完全相同,两人上身微向后仰,身不由己的各自后退了一步。
又是株锱悉称,谁也没胜过谁。这下可把黄衫老人激怒了,厉笑一声,右手突然一把抓起天棘藤杖,挥手朝丁少秋迎面击来,杖势呼然有声,宛如泰山压顶,当头直落。丁少秋道:“怎么?老丈动了真火?”
左手握着连鞘长剑往上架去,但听「扑」的一声,剑鞘和藤杖交击,架个正着,一个尽力下压,一个全力上架,从剑杖交击时起,就停半空,形成胶着。白发鸩脸老妇呷呷尖笑道:“小子,看不出你真还有一手。”手中鸩杖突然朝丁少秋后心捣去。
出后甚决,这是奇袭,看得两个年轻相公忍不住叫出声,比道:“你还要不要脸?”
丁少秋左手架着黄衫老人藤杖,回头笑道:“不要紧。”话声甫出,右手呛的一声,四尺长剑出匣,一道青光随着身形右转,斜向直奔向后的鸩头杖上削去。
这一下出手虽在鸩脸老妇之后,但快到剑光一闪,几乎像和鸩杖同时出手的一般,只听「嗒」的一声,立时把鸩面老妇袭来的杖头——鸩头削去一半。黄衫老人和鸩面老妇几十年夫妻,自然心意相通。一生之中,不知有多少次遇上强敌,联手出击,此时乍见鸩面老妇出手,已知鸩面老妇的心意,这年轻人身手如此之高,决不能留他。一念及此,下压的藤杖突然往上一挑,划起一道弧形像流星一般朝丁少秋拦腰扫一来。
这一杖是配合鸩面老妇的偷袭,才出手的,志在一击克敌,自然使上了十成力道。那知丁少秋手法之快,剑势后发先至,几乎还在鸩面老妇前面,迎着鸩杖,一下削去了半个鸩头,左手剑鞘一拨,又是「嗒」的一声,把黄衫老人的杖势朝左拨出。
三人各自后退了半步,鸩面老妇发现鸩头杖上的鸩头已被削去了一半,这一气非同小可,口中发出尖厉的喝声:“小子,你仗着利剑,削断老婆子鸩头杖,老婆子要你拿命来赔。”手中鸩头杖突然一紧,唰唰唰,宛如乌翻海,眨眼之间,漾起十七八条杖影,张牙舞爪,朝丁少秋凌空扑攫而来,气势极为骇人。
丁少秋嗔目喝道:“老婆婆,你是上了年纪的人,方才出手偷袭在下,才会被我削去一截杖头,要怪也应该怪你自己,但你一开口就说拿命来赔,可见你平日就是个穷凶极恶之人,那就休怪季某不客气了。”倚天剑随着话声,振臂一剑,朝杖影横扫过去。
黄衫老人眼看老伴发动攻势,也立即挥起藤杖,朝丁少秋夹击过来。他们几十年的默契,两支杖配合精妙,一攻一守,截长补短,可说极攻守之能事,使人找不到一丝空隙。但两人也已看出了少秋手上的倚天剑剑锋森冷耀目,是一柄削铁利器,因此虽是全力抢攻,但再也不肯和他长剑接触,此攻彼守,此退彼进,以快打快,全以招式变化取胜。
就在三人剑杖挥起一重重剑光杖影之际,丁少秋耳边就听何香云以「传音入密」的话声:“少秋,北峡二老平日除了刚愎自用,并无恶迹,你和他们动手,不可使他们太难堪,以免各走极端。”
要知丁少秋练成「护华剑法」,可说是武林中最快的剑法,「崆峒九剑」是剑法中最具威力的剑术,再加「避剑身法」忽左忽右,飘忽不定,使人不可捉摸,因此任凭黄衫老人、鸩面老妇双杖联击,绵密无间,还是对他并未构成威胁,相反的他们击出的杖势,只是顺着丁少秋身侧劈下,不时的落空。
转眼工夫,已经打了五六十招,丁少秋不耐的道:“二位打了这些时候,应该知道了,再不住手,休怪在下兵刃无眼,伤了二位。”
黄衫老人和鸩面老妇奋力抢攻,依然无法占得上风,他们不知是丁少秋听了何香云「传音入密」剑下已经留了情,认为丁少秋一味的闪避,没有还击,乃是渐渐出现败象,自是不肯在这即将得手的时候罢手。鸩面老妇呷呷尖笑道:“小子,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出来,老婆子会叫你死而无怨……”接着尖叫道:“老头子,加紧些,宰了这个狂妄小子。”
丁少秋听得大怒,朗笑一声道:“好不知死活的老虔婆,季某就要你识得厉害。”
倚天剑突然向天一振,没有人看清他这一招是如何出手的?但见刹那之间剑光纷披,青气暴涨,每个人都可以听到清晰的九声「嗒」「嗒」轻响,宛如削瓜切菜一般,把鸩面老妇手中一支纯钢鸩头杖截成六段,黄衫老人的藤杖截成五段,他这一招之中,等于发了九剑,两人手中各自剩了尺许长一截。这下直把黄衫老人和鸩面老妇看得脸色煞白,怔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黄衫老人双眼望着丁少秋,问道:“年轻人,剑法果然了不起,你是华山门下?”
丁少秋颔首道:“季某忝掌华山门户。”
“哈哈。”黄衫老人仰首大笑道:“好、好,看来咱们北峡山早就不该开门收徒了。”转身欲走,一面朝鸩面老妇道:“咱们技不如人,还不走吗?”
鸩面老妇沉哼道:“年轻人,你给我记着,除非咱们两个老骨头老死在北峡山,否则咱们总会有见面的一天。”
丁少秋听得剑眉一挑,喝道:“二位请留步。”
黄衫老人回头道:“你还有什么事?”
了少秋右手喀的一声返剑入匣,凛然道:“在下希二位回去之后,把今天这场是非,从头到尾仔细想想,于理甚明,就说方才吧,在下隐忍着和二位周旋了五六十招,希望二位知难收手,那知……”
鸩面老妇怒声道:“你说完了没有?老婆子不想听你教训。”
丁少秋被她激得大怒,朗笑道:“在下这是教训吗?好,季某不妨明白的说,凭你们二人,其实未必接得下我一招,削断你们双杖,不过是给予警告而已,如果你们老而不死,还要找季某报仇的话,那就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良言尽此,你们可以走了。”
黄衫老人和鸩面者妇气得脸色都扭曲了,顿顿脚,两道人影划空飞起。他们七个徒弟眼看师父和师母都败走了,也忙不迭的跟着踉跄而去。两位年轻相公喜孜孜的走了过来,朝丁少秋拱拱手道:“多谢这位大哥仗义出手,不然我们兄弟只怕早就没命了。”
丁少秋连忙还礼道:“二位兄台好说,在下只是看不惯北峡老人但知护短,太不讲理,才出手的。”
个子稍高的望着他问道:“这位大哥武功高强,又是华山派的掌门人,不知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丁少秋道:“在下季少游,二位呢?”
“原来是季掌门人,我们……”个子稍高的微现趑趄,说道:“不瞒季掌门说,我们实是姐妹,为了外出行走方便,才改穿男装,我叫姬青萍,她叫池秋凤。”
“果然是她们。”丁少秋心念一动,又道:“原来是姬姑娘、池姑娘,不知二位前去黄山,有什么事吗?”
姬青萍道:“我们是去找一个人的。”
丁少秋心中又是一动,暗道:“她们结伴而行,要找的可能就是自己了。”但话不便再问,只得点点头道:“二位有事,那就请吧。”
池秋凤眼珠转动,问道:“季掌门人是不是也要到黄山去?”
丁少秋道:“在下确实要去黄山,只是还要在这里等一个人,二位姑娘请先行好了。”
池秋凤看了他一眼,才道:“那就在前面见,我们先走了。”拉着姬青萍的手道:“青萍姐姐,我们走。”
姬青萍回头道:“季掌门人,再见。”
丁少秋道:“再见。”两位姑娘渐渐远去。
何香云才从杂林中缓步走出,攒攒眉道:“少秋,你少年气盛,本来可以不用得罪北峡老人的,你后面的一番话,说得太重了。”
丁少秋道:“大姨没看到这两人太不讲理吗,孩儿实在忍无可忍,才故意气气他们。”
何香云轻唉了一声道:“行走江湖,少一个敌人,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接着又道:“还是姬姑娘、池姑娘,她们赶去黄山,可能就是找你去的了。”
丁少秋脸上一红,说道:“她们找孩儿做什么?”
何香云道:“她们都救过你,这回分是有是从天南庄逃出来的了。我看这两位姑娘行踪已露,前途说不定还会有拦截,你不妨暗中保护她们。”
丁少秋抬头道:“大姨的意思……”
何香云道:“我要先行赶去黄山,和师妹会合,也好使你娘免得担心,你只要凡事多加忍耐,少意气用事,我就可以放心了。”
丁少秋道:“少秋知道。”
“那就好。”何香云含笑道:“大姨那就先走了。”说完,举步朝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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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姬青萍、池秋凤两人别过了丁少秋,继续上路,池秋凤回眸看了姬青萍一眼,说道:“青萍姐姐,你看这位季常门人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姬青萍诧异的道:“季掌门人有什么不对了?”
池秋凤道:“你没看出来他年纪应该不会太大,但却有些老气横秋的模样?”
姬青萍道:“人家是掌门人咯,总有些掌门的人架子。”
池秋凤又道:“华山派已有好几年没有掌门人了,只有代理掌门人,本来是齐逸云,后来由他师弟闻九章取代,几天前还在天南庄,怎么又出现了一个掌门人呢?”
姬青萍一怔道:“你说季掌门人是冒充的?”
池秋凤道:“以他武功来说,应该不像是冒充的,但他的行动,却不无令人可疑之处。”
姬青萍奇道:“他有什么行动,给你看出来了?”
池秋凤咭的笑道:“其实你也看到了。”
姬青萍道:“到底是什么呢,你还不快说?”
池秋凤道:“他的面貌。”
姬青萍道:“他的面貌怎么了?”
池秋凤道:“他面貌平庸,行走江湖,就不易引人注意,但以他的武功,就不该有如此平庸的面貌。”
姬青萍道:“你说他戴了面具?”
池秋凤道:“一点不错,不然,他几次纵声大笑,面部会一点表情都没有?”
姬青萍唔道:“对了,他面上一直冷漠,只有一双眼睛神光很足。”
池秋凤咭的笑出声来,说道:“你看他那眼光像不像一个人……”
姬青萍愕然道:“你说他眼光像谁?”
池秋凤粉脸微热,说道:“他呀。”
姬青萍憬然道:“你说丁大哥?”两位姑娘一路南来,「丁大哥」三个字在她们口中一天至少也要提上十几二十次。
池秋凤问道:“青萍姐姐,你说像不像呢?”
姬青萍偏头想了想,点点头道:“你是说……季掌门,可能就是丁大哥……只是他武功没有这样高呀。”
池秋凤道:“这很难说,可能丁大哥另有奇遇也说不定咯。
姬青萍道:“这也不对,他问我去黄山作甚?我不是告诉他是找一个人去的,他如果是丁大哥的话,知道了我们是谁,还不会告诉我们他就是丁大哥吗?”
池秋凤道:“也许他另有什么事情,不能泄露身份,才不好告诉我们。”
姬青萍道:“那怎么办,我们……”
池秋凤神秘一笑道:“如果他真是丁大哥,一定还会遇上的,那时我自有办法。”
傍晚时光,快到水家湖,只见路旁站着两名青衣汉子看到两人立即赶了上来,躬躬身道:“小的见过小姐、池姑娘。”
姬青萍目光一抬,冷冷的道:“你们认错人了,真是笑话,居然把我们当作你们大小姐、二小姐的,还不让开?”
那汉子后退了一步,依然躬着身道:“大小姐,是庄主和古门主亲自来了,现在二郎庙,请大小姐和……”他口的「庄主」,自然是天南庄庄主南天一雕盛世民了。
“不用说了。”姬青萍挥了一手,冷然道:“我们不是你们的大小姐、二小姐,也不认识你们庄主和古门主,我们还要赶路,你们决让开了。”
突听一个森尖的声音喝道:“你们退下。”
随着话声,从左首一条小径上出现了两个人,前面一个年约四旬以上,脸色黄中透青,左眼已瞎,正是天南庄铁卫副总领队荀吉。后面一个不过三十出头,浓眉瘦脸,一身青色劲装,背负长剑,则是古灵子的大弟子史锦堂。池秋凤看得心头大急,连师父都赶来了,这事怎么办呢?
荀吉迎面走来,朝姬青萍拱拱手道:“大小姐,属下奉庄主之命,来请你的,庄主现在二郎庙,等着你去见他。”
史锦堂就不客气了,目光直注池秋凤,冷喝道:“四师妹,还不跟我去见师父?”
姬青萍道:“你们只怕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大小姐,在下兄弟是游历来的,途经此地,怎么会是你们大小姐呢?”她虽是男人打扮,但口音丝毫未变,一听就是姬青萍的声音。
池秋凤看到大师兄史锦堂,畏缩的躲在姬青萍的身后,连口也不敢开。史锦堂嗔目喝道:“四师妹,你听见了没有,还不过来,随我去见师父?”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咳嗽一声,哼道:“在下迟来一步,居然有人找我两个兄弟的碴来了,唔,你们又是北峡门下,对不?”说话的正是丁少秋,他现在只是一个二十出头,貌相平庸,身穿青市长衫的汉子,左手提着一个四尺多长的青布囊,大概就是兵刃,但他并不是什么知名人物。
他刚走到姬青萍的前面,苟吉那会把他放在眼里,独目一横,冷然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滚开?”左手猛地向外一格,他这一格,存心要让丁少秋摔上一个筋斗,出手当然不会很轻,但也不算太重,只用了五六成力道。
凭他当得上天南庄铁卫事总领队,武功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这一记虽然只用了五六成力道,大概一般江湖好手,都会被他震飞出去一丈来远;但他遇上的可是丁少秋,这回可吃了大亏。丁少秋忽然转过脸去,问道:“你说什么?”同样左手一抬,他出手在后,一下格在荀吉左手肘下。
荀吉只觉身躯剧震,一个人忽然呼的朝上斜飞出去两丈来高,再往下直落。本来以他的武功,就算掼出去了,也可以立即以「千斤坠」身法,飘落地面,那知被丁少秋这一格,正好拂中手肘麻筋,整条左劈连同左首半边身子都麻木了,那里还能运什么「千斤坠」身法?
但听蓬然一声大响,背脊和屁股先行落地,跃得他几乎摔散了骨节,咬着牙齿脚跟一用劲,才算一个虚跳跃了起来。独目闪光,盯着丁少秋沉声道:“阁下何人?你知道她们两个是什么人吗?”姬青萍、池秋凤眼看丁少秋忽然出现,抬手之间就把荀吉摔了出去,心头大喜,两人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三步。
“你这样问就对了,方才如果不鲁鲁莽莽的出手,也不会跌上那么一跤了。”丁少秋缓吞吞的道:“季某忝掌华门派,他们是我两个小师弟、祁青莲、时秋枫,不知什么时候得罪朋友,乃至拦路寻仇……”
史锦堂不待丁少秋说完,大喝道:“吠,那来的浑小子,竟敢混充华山派人,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是活得不耐烦?”
丁少秋目光一凝,沉声喝道:“你是何人门下,敢对季某如此说话,你说,季某如何胡说八道了?”
他话声并不响,但却以内力朝史锦堂全送过去,因此旁人并不觉得如何;但钻进史锦堂耳中,就如同焦雷,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连内腑都受到影响,但觉气窒心悸,耳朵失去知觉,头脑胀痛欲裂,急忙双手掩耳,往后疾退了三步,才算稳定下来。
荀吉眼看史锦堂无故掩耳疾退,心中甚感惊奇,一面冷冷的道:“阁下自封华山掌门,对咱们本来无关,但阁下把天南庄大小姐和古门主门下女弟子,冒称华山派门下,就太不智了,拐骗良家妇女,你知道该当何罪吗?”说话之时,右手五指箕张,闪电扣住了丁少秋右腕脉门。
史锦堂眼看荀吉拿住了丁少秋脉门,急忙闪身欺上,一声不作,骈指若戟,朝丁少秋背后「灵台穴」猛戳而下。池秋凤看得心头一凛,叫道:“当心背后。”
丁少秋任由荀吉扣住右手腕门,只是朝他微哂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阁下真是健忘。”右手突然朝上挥起。
这一挥,内力进发,荀吉纵然武功不弱,但如何能与「乾天真气」并论?但觉五指受到剧震,一个人被一股无形劲气撞得离地飞起,一下摔出去三丈之外,依然和方才一样,仰天跌落,背脊着地。但这回唯一和上次不同的,跌得骨节疼痛,不像上次足跟一用力,就一蹶而起,跳了起来,这回四肢若散,用不上力道,几乎半天爬不起来。
就在丁少秋把荀吉挥出去的同时,史锦堂骈指若戟,笃的一声,不偏不倚戳上丁少秋背后「灵台穴」。他这一指力透指尖,预期一击奏功,那知指力戳下,陡觉指尖微震,像通电般全身骤然一麻,整条右臂立即软软垂下,用不上一点力气。
丁少秋若无其事,缓缓回过身来,说道:“你内劲受阻,伤在经络,右手若废,但只要修养百日,经络复原,即可无事,这是一个最好的教训,年轻人出手要正大光明,不可居心不正,乘人不备,以为捡到便宜,就出手偷袭……”
“阁下教训得好。”一个苍老声音从远处传来。
池秋凤听到声音,一颗心往下直沉,几乎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起来,暗暗焦急道:“师父来了,这怎么办?”丁少秋举目看去,来的一共有四个人,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个是天南庄庄主南天一雕盛世民,另一个是到处替天南庄跑腿的古灵门主古灵子,两人身后,则是古灵子的两个门人。
史锦堂右臂下垂,急忙迎了上去,躬身叫道:“师父。”
荀吉也在此时支撑着站起,躬身道:“属下见过庄主。”
盛世民只摆了下手,两道炯炯目光直注丁少秋,心想:“这小子从未见过,居然连荀吉都吃了他的亏,不知是何路数?”一面嘿然道:“阁下好身手。”
丁少秋朗笑道:“盛庄主好说。”
古灵子眼看徒儿右臂下垂,他身为师父,自然要替徒儿解开穴道,手掌一翻,很快在史锦堂右肩连拍带揉,拍了三下,史锦堂右臂依然下垂如故。这下把古灵子一张老脸都胀红了,目光一抬,怒声道:“你把我徒儿怎么了?”
丁少秋微哂道:“令徒出手偷袭我背后「灵台穴」,在下连手也没动,是他自己使劲不当,经络受震,只要修养百日,自可无事。”
盛世民目光一抬,喝道:“青萍,你和池姑娘偷偷出来,真是胡闹,还不随舅舅回去?”
丁少秋敞笑一声道:“盛庄主,方才就是因为贵庄管家误把季某两个兄弟,认为是贵庄大小姐和古道长门下女弟子,所引起的争执,贵庄和古灵门丢了人,找人也是应该的,只是不该指鹿为马,硬说我两个兄弟是贵庄的人,说来岂不可笑?”
盛世民双目精芒闪动,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你两个兄弟又叫什么名字?”
荀吉在旁道:“他自称是华山派掌门人,姓季。”
“哈哈,华山派掌门人?”盛世民看着丁少秋问道:“那么老夫问你,你可认识闻九章吗?”
丁少秋道:“闻九章身为华山弟子,听信妖言,竟敢以毒药谋夺代理掌门,卖身投靠匪教,季某已经按本派门规,清理门户。”
盛世民还不知道闻九章已死,闻言不觉一怔,问道:“听你口气,闻九章已经死了吗?”
丁少秋道:“触犯本派门规,焉得不死?”
盛世民疑信参半,问道:“阁下真是华山派掌门人吗?”
丁少秋轻嘿一声道:“季某何用假冒?”
盛世民眼看此人举止谈吐,雍容沉稳,确有一派掌门人的气势,但看他面貌又并不出色,只是一个平庸之辈,当真人不可貌相,接着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丁少秋道:“季少游。”
盛世民一指姬青萍、池秋凤二人间道:“他们既是阁下兄弟,不知叫什么名字?”
丁少秋不假思索说道:“他们是我两个小师弟,一个叫祁青莲,一个叫时秋枫……”
“哈哈。”盛世民大笑一声,嗔目喝道:“你大概是江湖下五门的拍花党之流,胆子不小,居然拐起天南庄的人,还敢自称华山派掌门人,你们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