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和我走出派出所,一句话也没说,我把他带到镇西头老柳家的私房菜馆,上了二楼,叫了几个菜,拿了瓶五年口子窖,并吩咐老柳今天中午不要再做生意了。
姐夫一脸灰暗,精神十分萎靡,想是这一夜都没睡,但两眼却是光亮,我有点诧异,姐夫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姐姐和姐夫的婚事也是一本糊涂帐,姐夫叫何二柱,是同乡四牌村人,当年大学毕业分配在镇中学教书。那年我姐姐已经29岁高龄了,她15岁就跟老头子出来作生意,没什么文化,人又是十足赤金的女汉子,上得酒桌,下得桑拿,这在我们那儿还真没什么正经人家敢要。老头子急了,帮闲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缺,很快就有人把姐夫介绍过来,我父亲很满意这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而我姐也没什么其它可选的对象,二人很快就结婚了。结婚这些年来,姐夫对我姐是逆来顺受,有时我都有点看不过眼,提醒过姐很多次,姐姐总是叫我滚,她的事不要我管。
姐夫喝了一口酒,又大口的吃着菜,他真的饿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放在筷子,定定的看着我,没有了以前的胆怯和犹豫,
他先开口,问道“二子,立哲怎么样了?”
“没事,皮外伤,”
“那就好,这事我对不住他,改天我去向他陪罪”姐夫淡淡的说,从他脸上我看不出一点要陪罪的意思,却有点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姐夫,这二口子的事,床头打架床尾合,唉,我姐那人,我和爸都知道,你在这事上是受委屈了”我只好当起和事姥。
“立春,你是个男子汉,为人虽然有点冲动,却讲道理,你说我这些年对姐怎么样?”姐夫平静问我。
“没话说”当然没话说,我姐和姐夫家里人一向不太合拍,又从不给姐夫面子,动不动就不分场合的给他个老猫洗脸,还常常十天八天不着家,也真是姐夫,别人怕是早闹翻天了。难得的是姐夫对我父亲却是十足的尊重,和我的关系也很好,我能上大学和他的辅导也有莫大的关系。
“你姐对我怎么样?”姐夫平静问我。
“这个,我姐那人是豆腐心刀子嘴,人是强悍了点,但心不坏,姐夫,两口子……要包容”想想我姐,我真的说不下去了,再想想姐在江城的那个秘密据点,我心里对姐夫更是有点愧疚。
“你姐,她从来就没正眼看的起我,认为我是个窝囊废,我做什么她都看不上眼,在家里说什么是什么,脾气来了想闹就闹,想骂就骂,我早就不想过了,可是离婚家里不让,我父母姐姐都怕了你家,所以我忍了,”姐夫的嘴角隐隐一丝绝望的笑意。
姐夫的话让我很吃惊,看的出他已经什么也不在乎了。
姐夫继续说“这几年,你侄子渐渐大了,她有所收敛,偶尔还能给个笑脸,在外人面前也不太给我难看了,说实话我很知足,其他的我也不要求什么,这辈子就这样了,把儿子带好就行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真的无所谓了,外面都传她和厂里的一个技术员不清不楚我也不在乎,这个我早想通了,要想生活过的去,头上就得带点绿,哈哈。只要她在家里好好的,在我家人和午子面前能给我留点面子就行。可是就连这个都做不到,我真是个天字第一号窝囊废。”
我苦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昨天是我老娘的七十大寿,我老娘这辈子不容易,生了我和姐姐,老头子前年去了,娘一个人孤单单的,本想借做寿让她开心点,嘿,我提前一个月和立花打了招呼,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到时只要她出个席、应个景就行,就这样她还是不给面子。昨天她搞到酒席过半我打了几十个电话才来,来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眼睛的。”
“轮到我们一家给老娘拜寿,她就是坐着酒杯也不拿,无论我怎么劝她都不理,说到后来,她把酒杯扔了”姐夫说到这里,眼泪下来了。
“她真的把酒杯扔了,当着我妈、我姐、我哥,还有午子的面,掉头就走,她眼里还有一点点我这个老公吗?”姐夫恢复了平静接着说。
“我叫她站住,她回头轻蔑的看着我然后继续走了,那种一贯的轻蔑眼神,我受不了了,我再叫停她,我说你再走,我弄死你。”
她在酒店门口喊了一句“你敢你这个窝囊废”。我当然什么也不想了,到厨房里拿了把菜刀就冲了出去,后面的你都知道了。
姐夫说到这儿,停了下,喝了酒“我当时喝了点酒,其实不能把事赖在酒上,就是不喝酒,我也会那么做。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砍死这个贱人。”
“你现在还想这么做吗?”我看了他一眼,问道。
“不了,砍死她,我也要死,那午子怎么办,”姐夫头也不抬的喝着酒。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呵,都搞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打算。”
我真的有点同情姐夫,男人往往更能理解男人的痛苦,老姐是做的有点过了,“你,还想不想和我姐过下去?”
“这种日子怎么过?”
“我是问你想不想,其他的暂不说”。
“我都这个年纪了,午子也13了,如果能过,谁还想离婚不成”姐夫又苦笑了一下。
“好,姐夫,有你这句话就行,”接下来,我们什么也不说了,就是喝酒,不多久一瓶酒喝的个干净。有些醉意的姐夫还要喝,我直接把他拖起,送回了家,老姐家在镇西的学校旁,当年是父亲出钱建的。在家里,我看到了姐夫母亲、姐夫亲姐和我侄子何午,我叫了“婶,我把姐夫送回来了”。
姐夫母亲是个没什么见识却有点势利的老人,嘴里反复的絮叨着要我不要记恨姐夫,说她要好好骂姐夫,云云。我打断了她“婶,姐夫做的没错,错的是我姐,您老受委曲了。”
老人家听完就哭了,和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有点烦,就转向午子问“午子,你妈还在三姥姥家吗?”
“谁知道那个女人在哪儿,她的事我不清楚”。午子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无所谓的答着我的话。他的话让我很吃惊,我认真的对他说“午子,不能这么说你妈,不管怎么样,她是你妈。”
午子看我神色不对了,也笑笑“知道了,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