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炎炎夏日的天气,大多数的人根本不出门,躲在家里,恨不得抱块冰过活,京城孙家却在这个时候对外宣称一则足以激起京城千层波浪的消息——
前朝玉氏家族的一份古配方,在孙家人整理仓库的时候被发现,因孙家之人无人会调香,故现将这份配方大白天下,以望有德之士居之,并将其发扬光大,带领大殷调香行界的进步。
花家震动了,花九冷笑了。
孙粥弼还真是伪善,只公布一份配方,却要说成是造福大殷,隐射她这个玉氏传人的狭隘。
花业峰得到消息的当日,一进门就来找花九,他要确定这消息的真假,明明花九身上还有配方,怎么孙家又出现了份。
花九早便料到花业峰会过来问这事,她泡好了香茗,坐在院子阴凉处,静待他的到来。
“九丫,你可听说孙家之事了?”花业峰才坐下就开门见山的问。
花九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敛着眉目,沉默半晌才道,“不瞒父亲,女儿身上的玉氏配方并不完整,真正的玉氏配方,还得加上孙家那份,才是完整的,这也是为什么阿九迟迟未将配方默给父亲的原因。”
花业峰一惊,实在不知还有这样的隐情,而花九说,不交出配方是有苦衷,他就觉得心头舒坦起来,只道花九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着花家,他边想着边质疑道,“此话当真,为何我以前从未听你娘提起过?”
他也谨慎了,自从上次被那倾城之香给坑了万两白银之后,在遇这种事,他便都要多思量几遍。
“哎……”花九轻叹一声,“女儿不孝的问句,若娘亲跟父亲说了实话,父亲还是娶娘亲为正妻么?”
花九这话问的裸,让花业峰顿觉被人扇了一耳光般耻辱,但是他抬头,看着花九那双浅淡的,和玉涩长一样眸子,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若当年玉涩真如实相告,他便只会同意娶她做妾,又哪里当的了正妻。
再是了解花业峰薄情寡义的性子不过,花九若无其事的给他添上一盏茶,看水汽萦绕而上,她就清冷的道,“孙家那份配方,女儿是一定要得到的。”
花业峰一愣,当即他脸色一整,再是认真不过的就道,“九丫放心,如若那配方属实,为父自然倾尽财力也会为你拿到。”
闻言,花九瞧着花业峰,素白的脸上就露出丝温情的笑意来,“孙家手里的,真的不能再真。”
花业峰惊疑,“这话怎讲?”
花九翘起的唇尖淡如薄粉,她还就等着花业峰问这话,“数日前,我去了躺法华寺,父亲该是知道的吧?”
花业峰点头。
花九继续道,“那了觉大师和娘亲生前是旧识,女儿便找大师问了点有关玉氏家族的事,所以孙家手里有配方,也是大师告知的。”
听闻这话,花业峰心里有点相信了,然而出于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的心态,他还是有些许的怀疑。
“方外之人不打诳语,父亲可以去找了觉大师求证。”花九喝完一整盏茶,该说的都和花业峰说了,她便不想继续和他同坐。
花业峰视线锁着花九的背影消失,他狠狠地喝了很大一口茶,结果心里有事,差点没被呛着了。
书房里,息子霄站在窗边,将花九刚才和花业峰的一番交谈全听了去,听到花九推门而入的声音,他转身,唇边有浅析的淡笑,似有似无,“九儿就不怕,了觉师叔啥都说?”
花九摇头,她敛起长袖,翘起小指,碾着墨,眼神顿在黑的浓郁的汁液上就道,“不会,花业峰是买卖人,向来说话习惯试探,说的模凌两可,了觉大师不会说谎,我刚也没说假话,所以不管他怎么去求证,结果必然是我说的全是真话,并无隐瞒他半点。”
息子霄轻笑出声,随即他又想起什么,笑意冷了下来,“你那般算计孙粥弼,小心。”
提到这点,花九磨墨地手顿了,她搁下墨条,挑拣了支笔,铺开宣纸,就欲练会字,“王妃说了,大局未定,他不敢动我什么,只是小举动的话,我愿意奉陪,看谁能得了好去。”
花九口气轻飘,但那话里的意思却狠厉,反正上次孙家在王妃的品香小会上截杀试探她的账还没清算,她等着他出手。
“总归小心。”息子霄上前,继续为花九磨墨。
到晚上的时候,闵王府那边来人了,还是闵王妃的贴身婢女,急色匆匆的从花府后门进来找花九,全身都用斗篷挡着,生怕被人给瞧了去,到了花厅里,那婢女将斗篷给解下来,全身都被汗湿了。
那婢女从怀里掏出封闵王妃的亲笔书信,花九接了后让春生带其下去清理一番,这天气热,满身汗液的着实难受。
那信带点润,花九撕开,确是闵王妃邀她明天悄悄地过王府一趟,也没说什么事。
“该是和孙家有关。”息子霄知道后,沉吟半晌这样说。
花九也觉得是这样,毕竟她算计孙粥弼,通过闵王那边逼他公布配方的事压根就没有跟王妃通过气,这会事情都闹开了,按着花九的计划在走,闵王妃才心慌了,估计也是孙家那边给了她压力。
第二日,花九如约而至,息子霄并未跟随,她也只带了逐月一起。
王妃还是在那后院山蔷薇园子里,她瞅着花九过来给她行礼,半天不坑声,既没喊花九起身,也没搭理她。
花九知王妃这是心里对她有怨,毕竟这事从头至尾都瞒着她在,她瞒着她,闵王也没跟她说。
好半晌,王妃才冷言冷语的道了句,“起来吧。”
言语之间已没往日半点的亲昵之态。
花九也不介意,只要是和天家的人有关系的,从来都是翻脸就不认人的。
“花氏你倒好,亏本宫还拿你姐妹相称,在皇宫那次,也是真心相护,几次好心提醒你,你倒好,转身就给本宫背后一刀,小人也做不到这么无耻吧!”闵王妃心头有气。
昨天,孙粥弼跑到她王府来警告她一番,他只当孙家有玉氏配方的事是自己告诉花九的,置家族利益不顾,好生朝她发了一通怒火。
她也才知,花九竟在背后算计了一切。
闵王开口要孙粥弼公开配方配合花九,即便孙粥弼万般不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需知孙家和闵王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根绳上的蚂蚱。
孙粥弼不得不从。
花九这一手玩的相当简单又高明,但却半点没考虑过她这个夹在中间的闵王妃。
她能不怨她。
花九不说话,只低着头,任凭闵王妃撒气,做这事前,她不是没想过王妃,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任她,尽管她屡次跟她示好,但一些东西,那是融进骨子里,便没法剔除的,譬如王妃也是姓孙,纵使和孙粥弼再不合,总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字。
闵王妃说了好一通,花九不反驳,她气也消了点,眉目有不耐烦的情绪,“坐下吧,站着本宫瞧着怄气。”
花九知王妃这是气撒的差不多了,她便笑盈盈的抬头看她,“姐姐,怄多了可是对自个身子不好。”
闵王妃白了她一眼。
花九拂了下衣袖,继续道,“不是妹妹不愿意先支会姐姐一声,实在是妹妹听夫君说,王妃那兄长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怕跟姐姐说了,姐姐会更为难,在面对兄长责问时,让人怀疑了去就不好。”
许是觉得花九说的也在理,闵王妃脸色好看了一点,“就你理由多。”
花九矜持地笑了下。
王妃就叹了口气,“就那么吧,反正事情也这样了,你按着你的计划行事,不用再顾忌什么,闵王既然同意了,那便是没什么不妥。”
“阿九谢过姐姐的大度不计较。”花九毫不犹豫面带稍许感激的道,但凡是个人,便都喜欢听别人说好话,得别人的感激,花九不想和闵王妃将关系弄僵了去,自然能讨好的她便做的毫不吝啬。
果然,闵王妃脸上已经有了笑意,她似笑非笑地斜睨着花九,花九的殷勤和刻意的讨好,她不是不清楚,但心头还是有高兴,“先说好,要孙粥弼向你算计回来,可别来找我给你撑腰,我倒里外都已经不是人了。”
花九杏仁眼眸都笑弯了,她没回答说找也没说不找。
有些话,根本不用说明,大家心如明镜。
陪着闵王妃闲聊了个半天,挨着午时的时间,花九就欲回花府,闵王妃也不留她,便让人将她又如来时般从侧门悄悄送出府。
这会正午时,花九和逐月坐在马车里,热的不行,像是蒸笼,花九将马车窗帘撩开一点,透点风进来才好些。
然那风也是热的,吹在脸上都觉烫人。
“夫人,婢子给您扇扇。”逐月瞧在眼里,她是练武之人,还好点,花九是半点都受不了,小脸都被热的通红通红的。
她拿起团扇,一下一下的给花九扇凉风。
两人都被热的晕晕的,这当,马车行至一交叉路口的坊间。
“啊……”猛地,马夫一声尖叫。
花九便感觉带马车棚被什么给撞上了,剧烈的晃动,身子都撑不住。
逐月反应快,马夫尖叫之际,她一把扔了团扇,扣住花九的腰身,车棚被一股巨大的外力甩出去的瞬间,一掌劈烂那窗,带着花九狼狈地在地下滚了几圈,逃了出来。
花九气息不稳,有尘土沾染上她的脸,她难受地咳嗽几声,视野里就首先出现了双玄锦面金线绣吉祥云纹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