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起带着府衙官差竟然亲自过来,那人正和逐月打的难分难解,转眼一见官府的人到了,虚晃一招不再恋战,转身就逃,花九眼见那人的身手,脸色沉了。
花九朝春生使了个眼色,春生便将地上的息泱扶了起来,往后站了站,不叫梁起看见息老三脸上的血,也钳制着他,以防他多说出什么话来。
“花氏,谢过梁大人。”花九盈盈一拜,朝着梁起面上感激的道。
梁起连连摆手,正色了,他脸上颧骨较高,更显得严肃正气,“本官定要彻查,这等宵小之辈也敢在我昭洲犯事。”
两人寒暄了几句,梁起跟着花九,便要一路送她到香行会的架势,花九也不拒绝,眼见周围人少的时候,梁起凑到花九面前小声的道,“圣手大人,你可知,上次受你赠予的那瓶香品,上面已经有人跟我出大价钱,本官一口拒绝,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要珍藏了。”
花九淡笑,宽大的袖子一遮,顺势又摸出瓶白瓷小瓶的香品来隐晦地递到梁起手里,“今天的事,劳累大人了,日后花氏的安全,还得多多靠大人才是。”
梁起眼睛都笑眯了,他半点不推迟,飞快的将那香品给揣怀里,“自然,从今晚上,本官便增加巡卫的次数,更会重点青楼花巷不放过,圣手大人,尽管放心,我梁起从来都是跟着你们的脚步走。”
花九喜欢梁起这样的人,有贪婪,但更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要不起的便绝不多想,看得清时势,当然也无所谓忠于谁,谁更有利于他,出的起价码,他自然便站哪边。
至少目前,在这昭洲,他还就只能站息子霄闵王这边。
香行会门口,花明轩等在那,水蓝的直缀长衫,有白绣金的滚边,袍边是水墨染画玉秀挺拔的翠竹丛丛,玉冠绾发,又有一撮从绾着的那垂落下来,恰好般半遮掩他右脸颊的疤痕,便让整个人俊秀中多了几分罕见的柔和之美。
他见花九和梁起一起遥遥走来,背剪身后的手,无人可知的松了松,当然这般隐秘的动作也只有站他身后的青柳看的清清楚楚。
花九站在门前阶梯口,朝着众人行了一礼,抬眸才唤道,“封老、黑老、蓝古会长……”
然后,她顿了下,视线移到花明轩身上,脸上客套疏远的笑意就没变一丝,“明轩哥哥……”
花明轩点了下头,没特别的表情,紧接着转身就进去了。
他只是听说她当街遭到袭击,还没来得及派人前去,府衙的人就赶了过去,站那门口也是想单纯的确定她无事安好而已。
青柳跟着花明轩,待走到无人的游廊尽头,她便听到花明轩跟她说,“去,找出那人,杀了。”
青柳沉默的屈膝行礼算应声,等花明轩进屋不见人影,她才抬起头来,那虽和花九长的一样的杏仁眼眸但眼瞳却有深沉色泽的眸底有波涛涌起,顷刻又瞬间平静。
只要是他想要的,她便都会为他达成,哪怕事后他会杀了她。
花九很顺利地领了腰牌,上面刻着十五的字样,她便是十五号,至于具体是哪天比赛,这要明天香行会公布的顺序中才能看到,而秋收的那枚腰牌,是二十,与花九的相差了五个人。
早被春生提前带回小院的息老三,请了大夫来看过,这会彻底清醒了,他见花九回来,连忙差点没滚下床,口里喊着,“侄媳,侄媳,我尽力了……你可得救我……”
花九并不离他太近,逐月这会找息子霄去了,她身边就没身手利索的人,“三伯,这话怎么说?你当初可是说要将息七给救回来,可是这会,却是我救的你。”
“侄媳,侄媳,你相信我,那天我一出昭洲,在路上就让杨屾那边慢点动手了,我骗他说你要一起到汉郡去,他心大,就等了下来,所以,息七才能逃出生天,侄媳,挟持我的那人,也是杨屾败露之后,恼羞成怒,就想用我来威胁你交出配方的……”
花九心中自有揣测,也知息泱说的也不离十,“那人是什么来历?”
“我不知道,好像是使银子雇的江湖中人,身手厉害,侄媳,你要多小心。”息泱似乎明白花九的顾忌,他也不上前,站的远远的道。
她其实并不清楚逐月的拳脚功夫如何,也就无从判断在坊间的时候,逐月到底有没有尽心,毕竟女子的心思,她见识的不少。
眼见花九不说话,息泱嗫嚅了下嘴唇,迟疑的道,“侄媳,侄媳,我身上那香?”
这些天,每到晚上大腿被花九割开的伤口就钻心的痒痛,只恨不得将那腿给砍了去,至于身上是否有香味散出来,他自己是闻不到的。
“哦?受不了了?”花九眼微眯,眉眼有笑。
息泱面色难看,不自觉地伸手抓了抓大腿,“是。”
“那么,想解也不是不可以,”花九理了下袖子滚边的皱褶,说的慢条斯理,“既然三伯都为杨屾做了那么多事,那么肯定也不介意帮你侄儿息七再做件事。”
闻言,息泱神情变幻不定,良久,他才阴沉着脸看着花九心有怨恨的道,“侄媳,你这是想出尔反尔?”
“出尔反尔?那又如何?”息子霄才进院子就听见息泱这话,他缓步走近,视线先是在花九身上看了圈,见她没事,才落到息泱的身上,“对三伯,不用讲信。”
“息七你……”息泱腾地站起来,刻意隐起的怨毒这会再也忍不住,一双小圆的眼睛带着血丝,恶狠狠的,“你真是好的很,比你父亲出色多了。”
息子霄恍若未闻,到花九身边就拉起她的手,逐个指头的挨着捏了遍,“你可选择不接受。”
剩下的话,息子霄没说完,但谁都知道,如若息泱不接受,下场肯定很惨。
“我——接——受!”息泱一字一句咬着牙应道。
花九毫不怀疑如果他面前有把刀,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搏杀一番。
“去将杨屾,引到昭洲来,”息子霄狭长的凤眸掩着,但其中却有凌厉如冰刀的暗芒飘悠浮现,“如果他有备而来,那么,三伯,你便一起陪葬!”
话语森然,杀机浓郁,息泱知道,如果他不照做,息子霄肯定会立马就杀了他,眼也不带眨一下,跟他提血亲之情,根本就是白费而已。
“好,一言为定,不过,侄媳必须将我身上的香品之毒给解了。”息泱趁机提出要求。
花九在腰间一抹,白如蜡的指间便有一枚香丸,她随手扔到息泱面前,“这是一半,只能缓解,每日痒痛改为三日,在调香赛之前,还有半月的时间,杨屾若不能来,不用息七出手,你自会全身生恶蛆而死。”
息泱自然相信花九说的话,事实上,他已经感受到了这种香品所带来的痛楚,对花九身上怀有的玉氏配方,他便更为好奇和敬畏。
这种配方,杀人不见血,神不知鬼不觉,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中招了,防不慎防。
息泱一口将那香丸吞下,也不愿意在两人面前多呆,连告辞的话都不说,拂袖就离去。
“有夫人,真好。”末了,息子霄来了句这话,他本在考虑要不要让梁起那边出面,以调香赛的名义邀请杨屾过来,如果这么做了,第一杨屾多半会怀疑,第二这种太站边的事,梁起不一定会愿意去做。
然后花九便带着息泱回来了,时机来的恰是时候,让息泱去引杨屾过来,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花九哼了一声,扬了扬小而尖的下颌,眼神似有无意地从门边垂头而立的逐月身上扫过,坊间的事,虽然息子霄没过来,她相信连半点都瞒不住他。
果然——
“逐月!”息子霄一声喝,声若冰渣簌簌落地,连空气都是冷的,“下次再不尽力,便不用再跟着!”
“公子……”逐月连忙喊了声,她抬头,恍若冰蓝睡莲的眼眸中有雾气,“属下知错了。”
“错?”息子霄反问了一句,“岂止是错,行云过来,给我带下去,按规责罚,调离昭洲。”
行云听唤,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把钳住逐月,脸上也是冷的,私下里,他已经跟逐月说过几次,现今还犯这种错误,公子是断然不会原谅的。
“公子……”逐月有些失望的喊了句,眼见息子霄不为所动,便噗通一声跪到花九面前,“夫人,逐月不敢了,您开开恩……”
花九倏地就笑了,唇尖翘着,嘴角的弧度都勾的深了点,她俯视了逐月道,“开恩?我是深宅妇人家,夫君的事可不懂。”
这便是拒绝了。
“行云,带下去!”息子霄眉目有怒意,对逐月这种还求到花九头上的行为,更为生气。
“是!”行云二话不说,一手刀便砍在逐月后颈,击晕了她,拖着出去了。
斜飞入鬓的眉头拢着,花九伸手微凉的指尖为他揉了揉,还未放下就被捉住了,“九儿,抱歉,我不知道逐月……”
“我知道就行。”花九轻声说道,“她可是早对你居心不良!”
话落,息子霄下颌冷硬的线条就柔和了一丝,他俯身凑到花九耳边,“九儿,很在意?嗯?那为夫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