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洲最近流传出一则让很多待嫁闺中的少女疯狂的消息,调香天才花明轩来昭洲数日,欲在此地择一品德淑娴的女子为妻,最好祖上不是昭洲人士,日后能随他举家迁到京城最好。
名门淑媛,小家碧玉,只要是家里还有点家底的,祖上也不是纯粹的昭洲人,皆有事无事到香行会周围闲逛,或再有点那么关系的,便递上拜帖,运气好能求得一见,运气不好的自然望着兴叹。
然而,殊不知此时的花明轩脸有阴翳,他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覆在脸颊边垂落的那丝发里,青柳站在阴影的角落,垂着头,半个音都不敢吭一声。
昭洲香行会的会长站在花明轩面前,微躬着腰,脸上就有细密的冷汗下落。
“还没查出是谁造的谣?”花明轩冷冷地问出,唇边有浅薄的冰刃。
“是,众说纷纭,一时半会还没理清?”这昭洲香行会的会长本是沾着和花家那边的一点姻亲关系,会几手调香,在花家也有意扶持他之下,才在昭洲占有一席之地,继而坐上了会长之位,但要论人脉,除了香行会,他便连屁都放不出来个。
“哼,”花明轩冷笑了一声,知道这事不能指望他去查清,“青柳,说!”
“是,公子,”听到唤的青柳上前一步,唇边有上翘的弧度,杏眼淡泊,从一开始她便有意的在学着花九身上的那股气度,到现在若是只那么站在那,看着倒也是越加想象了,“凡是带着大家闺秀上门求见的,婢子去查了,这些人无不是被一些常游荡在坊间,游手好闲的人所蛊惑的,而这些人,只知能看出是有人故意指使,特别是在公子公布了四月的调香初赛的筛选条件之后,才兴起的,对于昭洲本地的望族,有观望的,也有对公子择妻的传言颇有微词,总的来说,昭洲是要开始乱了。”
花明轩沉吟,他的脸上有从木窗偷泄进来的光点映照,又有暗影蛰伏,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特制来,引的青柳一下就移不开眼,“那就这样吧,我倒要看看这幕后之人想做什么,还有对于持贴求见的,一律对外宣称,在调香初赛之前,我会开设一场小型的品香会,到时,会邀请整个昭洲的有德世家参加。”
柳回神,她应了声,又飞快地低下头。
而作为谋划了这所有事情的花九这会正在香室之中,她右手晃着一清透的琉璃瓶,看着里面的淡黄色的香液,眼眸眯了眯。
“事情很顺利,夫人,这是昭洲本土望族世家的详细情形。”说着,行云恭敬地将一薄薄的纸张展开了,放在花九视线所及的手边。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这看着年纪轻轻的夫人,有着不输于公子的才智心机,只那日才得知被香行会所通杀之后,她便找到他,只问了句,公子在昭洲的暗桩势力他都可知道,能否调动?
事实上,在公子走时便早做了准备,即便夫人不问,他也自会去给香行会那边找点麻烦,只是他没想到,只那么淡然的吩咐几句,他家夫人,便已经将整个昭洲的水搅的浑浊不堪。
这本事,他以前也只在公子身上见过。
花九粗粗地扫了眼,那纸上的内容,全是她想要的,“花明轩那边怎么样?”
“被名门淑媛缠住了,一时半会脱不了身,毕竟冲着天才调香师的名头,很多待嫁女子也是很渴望的,何况花家还是百年皇商大家。”行云斟酌着回道。
“这就好,不过他很快就能反应过来,但这点时间足够了,”花九将手中的琉璃瓶放下,指尖划过那纸上的某个名字,“封家是昭洲本地的名门望族,封家封长老若是吭声支持我的话,行云你觉得封家会倒戈么?”
行云很认真的想了下,毕竟昭洲的事他还是要比花九更清楚一些,“若是夫人将让封老支持您,那么封家便自然会倒向您这边,到时候,不仅封家,其他的昭洲本地家族至少有三成的都会倾向夫人,毕竟现在传出的花家公子择妻的谣言,已经让一部分这些家族不满了。”
“三成啊?份量还不够……”花九喃喃的道。
“不,夫人,三成足够了。”行云一口咬定,“小的说的三成是保守的估计,因为不确定夫人会拿什么东西来动摇人心,剩下起码会有两成的人是中立的,香行会那边也只有个三四成的人支持而已,和夫人,是势均力敌,而且,本地望族在底蕴上总是要强过那些外来的。”
听闻这话,花九淡色的眼眸闪了一下,然后她一掌拍的按在那张纸上,“我要将那中立的两成家族一起拉过来,动摇人心么?我所能拿出来的,他们必定动心。”
行云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寻思了下,私心里,他决定一会下去就给公子飞鸽传书,夫人这模样,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是要玩大的!
才想起飞鸽传书,他就倏地记起件事来,从怀里掏了掏,摸出个指头长短用蜡封好的密信来,“夫人,这是今早闵王的飞鸽传书,写的是您的名讳,小的不敢私拆。”
有讶异一闪而逝,花九接过,眼底就有浓浓的疑惑,闵王竟是单独给她来密信,是息子霄出了什么事还是有什么是要避开息子霄不能让他知道的?
那蜡在火上化软,花九展开密信,一下看完,她素白的小脸就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来。
行云瞧了,也不敢随便乱问,虽然他也很惊讶闵王竟会趁公子不在的时候单独给夫人来密信。
花九随意地将那密信给行云看,“闵王让我在调香赛中务必夺得第一,行云,你可了解这闵王?”
行云只匆匆瞥了眼,密信上确实是那命令,他上前将密信烧掉,心中稍有微词,他听公子说过,不想夫人争那风头,可是这会闵王背着公子给夫人下了这样的命令,还真是对公子心有不满了。
“小的,不了解。”行云谨慎,即便面对花九,有些话他也只是在心中一想,根本不说。
花九面有轻笑地瞅了他一眼,她也不说破,“公子回来,行云,你得为我作证,这是闵王要我争第一,可不是夫人我擅自主张,所以要有个什么事,那也是我为了完成闵王的要求而已。”
行云低着头,在心里已经翻了数个白眼,他就知道,夫人要来狠的,现在有个闵王的密令做挡箭牌,他还真担心公子走时的布置根本不够用,现在他简直无比怀念息子霄在的时候,起码那会这胆大妄为的夫人还能有个人可以管着,他不用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嗯?你在说我什么坏话,”花九拉长尾音,“别以为你那张脸很普通我就看不出你的情绪。”
“夫人,小的没有。”行云脸色僵硬了一下,他是不是该庆幸春生跟在花九身边,心思还纯正,没那么多弯弯道道。
花九根本不信他,随手铺开张白纸,提笔就写下“明日巳时初烟雨楼品茗观棋”几字,等墨迹干了,她才拿起刚才那装了淡黄色香液的琉璃瓶,一开瓶塞,香液倾倒在那纸上。
顿时,整个香室都弥漫出一股佛香的味道,但又隐隐能闻出芙蕖的清幽。
“你将这给封老送去。”待那洒纸上的香液干透了,花九随手叠了一下,就那么不留姓名的交给行云吩咐道。
行云迟疑了一下,还是动作利落的随身收好,“夫人,不留下姓名,封老会知道么?”
闻言,花九眼梢都浮起了意味深长的笑靥,“不管封老会不会知道,他是一定会去的就行了,而且即便被人知晓了,谁又晓得是我邀约的。”
估摸着是刚才花九洒到纸上的香液作用,行云眼见没他什么事,跟花九道了声就退下了。
这会,花九搁了手边的香具,缓步到平日息子霄书写的案桌前,自己磨了墨,提笔,饱蘸墨汁,可是那笔还未落下,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写什么。
只的随便寥寥几笔泼洒,搁笔之时,她才看清自己原在不知不觉间勾画了一株菩提树,枝叶繁茂,翠绿葳蕤,依稀几片的落叶凋零,唯那树下无人,空余蒲团冷茶。
她一算,息子霄这会应该刚到汉郡,只不知汉郡那边又是如何的一番光景,昭洲一团乱,她估计着汉郡也不会安生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