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紫云宫最近二百年来声势渐隆,日趋强盛。又因为其广开门户,有教无类,故而门下弟子广传天下,遍布四海,无论是在仙家世界和凡人世界之中,都影响深远,声势显赫。甚至颇有几分万仙来朝,领袖旁门之势。
只是纵然这二百年来紫云宫的声势闹的再浩大,哪怕是弟子收了一茬又一茬,太真道统流传天下,如五台派、武当派、昆仑派、华山派等等这些中土名门大派,却都是不甚在意。
盖因天地之间,因果最重者,莫过于传法度人,因此一派之中,无论是师傅与弟子之间,还是同门师兄弟之间,都是气运相通,一脉相连,门下弟子传法之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所造因缘因果,无论善恶,都会牵连到同门的其他人身上。
在这样紧密的因果联系之下,弟子的行事行为,直接关系到师傅的成道之路。如果弟子表现出色的话,那师傅成道之路就十分轻松愉快,如峨眉的长眉真人一般,所许的十万善功,无需自己动手,就有弟子代为完成。而如果弟子不肖的话,哪怕是内功圆满法力无边,也会因弟子的牵扯,而滞留凡俗,迟缓证果。
因此天下诸派,除了魔教之外,无论玄门还是旁门,对收徒之事,都是十分严苛严谨,一派门下,最多也不过十几个弟子而已。如紫云宫这般广开门户,生冷不忌的收徒传法,那简直是取死之道。不说别的,只是其二百年来,碧游弟子遍传天下,所造的恶业因果累计起来,足以使紫云宫诸人恶业缠身,沉沦世间,几乎永世不得超脱。
在天下正邪各大门派眼中,紫云宫广开门户、有教无类的口号喊得是很动听,但是这条路其实是一条不归路,很难真正得到诸派仙人的认同。
原本许飞娘也是这样的想法,只是她参观完碧游学府之后,关于这种想法却是隐隐有所动摇。首先是紫云宫的教学方式,并非是传统的师傅徒弟一对一的亲传教导,而是分门别类,一门功课自有一个老师开课教学,弟子却是并不固定老师,而是按照课程安排,轮番在各个老师的座下听讲。这种模式下,老师与学生虽有传法之缘,但是关系却颇为浅薄,不如真正师徒之间那么因果相连、气运一体。
而且碧游学府所授之法,并非成道飞升之正法,而是一些机关稼轩丹药医卜之类的旁门小术,虽说是精深微妙之处,别有内涵,但是究其根本,却是与人间江湖的左道巫术相差无几。
如此算来,碧游宫所谓的广开门户,有教无类,其实只是一种噱头而已,其广为传播的法门,不过是类似人间武技法术的一种小道小术,只能算世间法的一种,而非出世超脱之仙法,就算广为流传,所涉及的因果也在天地循环之内,不甚严重。
这样认真一算,紫云宫二百年来纵然不断的广传道法,沾染因果,却仍然蒸蒸日上、气运绵长,不见罪孽缠身,天诛降临,果然是有一些道理在其中的。
不过作为一个传统的仙道中人,许飞娘却是对紫云宫的做法颇不理解,要知道就算所传的不是超脱仙法,所造恶业不甚严重,但是毕竟沾染太多因果,善功与恶业交缠,其中得失,难以计算,紫云宫诸人所能得到的除了麻烦,还是麻烦。
要知道仙人所求,不过是长生逍遥,自在自由,所谓善功善缘,不过是为了求得长生逍遥的手段而已。若是为了长生,却拼命的沾染世间因果,不得逍遥,那岂不是本末倒置?这等事情,别说玄门正宗,就算旁门散仙也是不愿意去做的。
不过许飞娘虽然不理解,但是同为穿越者的岳琴滨却隐隐看出了些门道,分门别类、细分仙术,将种种法术都应用社会的生产发展,这等做派分明是要建立一个仙侠版的工业革命嘛!只是蜀山世界并没有灵石一样的事物,仙侠版的工业革命的动力源泉还是修士本身。岳琴滨也没法想象,这种不伦不类的山寨,到底会造成一种什么样的文明模式。不过不管结果如何,他却是对紫云宫中的这位穿越者前辈越发的好奇与佩服起来。
只是岳琴滨虽然对独孤凤感到好奇,但是独孤凤却早已经将他的来龙去脉都查了个一清二楚,对他自然没有多大兴趣。因此杨映雪在跟着他们在这一片云海仙宫转悠了一会之后,就彻底失去了兴趣,她自家丢下众人,左转右转,晃悠几下之后,已经消失在一片浮岛栈道之间。
只是杨映雪的身影刚刚消失不久,一道遁光横穿云海,在陆蓉波等人跟前落下。来人骨秀神清,温文俊秀,不是别人,正是金须奴坐下大弟子杨鲤。
他来到众人跟前,先与许飞娘和岳琴滨见礼,互通姓名,又将众人环视一圈,见独独少了杨映雪,不禁问道:“映雪师妹何在?”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弄丢了杨映雪的踪影。这番变故,让许飞娘和岳琴滨不禁暗暗一凛,以他们的修为,又是这般接近的距离,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杨映雪是何时离去的,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一时间,杨映雪的修为境界,在二人心目中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而陆蓉波和沐霜华却似乎是对杨映雪这般神出鬼没的行为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她们左右扫视了一下,确定没有找到杨映雪之后,就向杨鲤笑道:“映雪师妹刚刚还在这里,不过这会儿就不知道去哪了!她的行踪一向难以捉摸,师兄若是有急事找她,不若去天外天的白玉楼看看!”
“哎,不必了!”杨鲤微微叹了口气,道:“刚刚师傅在黄晶殿陪到大宫主等人会客,却突然心血来潮,发觉天狐宝相夫人,竟然趁着三宫主闭关的机会,偷偷逃出了八景天蜃楼海。”
“啊!”
陆蓉波和沐霜华听得不禁微微惊讶,天狐宝相夫人本是旁门中赫赫有名的异类修真,不过自二百年前被三宫主所镇压收服,成为了紫云宫的一员,这些年来一直表现的颇为乖巧温顺,这番突然逃离,不能不让人感到意外!
似乎是看到了陆蓉波和沐霜华的惊讶,杨鲤不禁苦笑一下道:“若她只是一个人偷偷逃走倒还罢了,只是她逃走之前,偷偷潜入了宫中藏珍之地,不仅仅盗走了即将奇珍异宝,还迷惑了一名弟子,将宫主本要送与东极大荒枯竹老人一枚万载寒眩内丹劫走,潜逃出宫去了。天狐法力不凡,身上又带有遮蔽天机之物,师傅也是等她闯出神砂通道之后,才突然察觉的。”
陆蓉波和沐霜华听得不禁面面相觑,紫云宫向来禁法森严,门规严肃,这数百年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门人叛逃的恶心事件呢!这次天狐宝相夫人盗宝逃走,不能不说事情大条了。
不过这天狐宝相夫人乃是三宫主的私房宠物,平日里也颇受宫主宠爱,这次虽然叛逃,但是于情于理,大宫主处置之前,都要先问过三宫主才行。只是如今三宫主本体在千万里外的南极光明境天外神山闭关不出,其门下弟子如石生、杜十娘等人也同在光明境潜修,只有杨映雪这一个名义上的弟子在紫云宫晃悠。
因此前往南极光明境天外神山面见三宫主,禀报请示对天狐宝相夫人的处理之事,自然要落在了杨映雪身上。这也是杨鲤出来寻找杨映雪的原因,只是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杨映雪又像以前一向神隐不见了,实在是让人有些无奈。
而与此同时,中宫黄晶殿中,初凤二凤正摆开宴席,会见宾客。
此时座上宾客,除了北海陷空老祖大弟子灵威叟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位仙侣。那女子是一位白衣妙龄道姑,生得秀媚绝伦,仙姿入骨,而她身旁的男子却是身材魁梧、形容健硕。只是那女子一身仙风道气,飘然出尘,不同俗流。但是她身旁的男子却是一身丹气氤氲,虽然已经尽力收敛,但是仍然掩盖不住那一股腥甜异样的鳞介湿气。
说起来,这一男一女两位仙侣,对初凤和二凤来说却并非是陌生人。初凤和二凤自点开三光,恢复起前世的记忆之后,就已经记起了昔日身为紫云宫中水仙侍者的经历。
这一男一女,原本就是她们的旧日相识,与未来的灵云、轻云、紫玲等人一般,都是昔年水府旧交。只是时光流转,命运无常,众人在红尘之中轮回翻转,际遇却是各有不同。
初凤和二凤昔年只是水母侍女,无论是根基禀赋还是福源气运,比之作为水母亲传弟子的紫、云诸女,都要逊色许多,原本未来成就是比不过这些昔年旧交的。只是命运无常,独孤凤降临此界,将一切原定的命运搅合的一团混乱。
此时水母的诸位亲传弟子,尚在轮回之中打滚,为未来勃发苦苦积累。而初凤和二凤却借着独孤凤的庇护,已经超劫而出,不仅仅地仙正果在望,就算是未来天仙一流,也未尝不可窥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