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上,海风烈烈,卡拉比斯慢慢地绕了过来,手持盾牌挡在阿狄安娜的面前,那边艾尔卡帕则用双手举起小型腹弓,对着他与王女,整个场面一触即发。
“海伦普蒂娜,你应该放松情绪,有一点这个王女说的没错,埃拉的死我也很伤心,但我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你和小妮蔻,更是为了亚马逊王国。”卡拉比斯试图抚慰女王。
“不要说什么亚马逊王国,那和你没关系!我三年前遇见你时就说了,男人从来都是最脆弱的生物,你也不例外,被美色和财富蒙蔽的家伙,我的面容不希望溅到你的血。”说完,海伦普蒂娜将面甲扣下,只剩下冷冷的反光。
“女王,蓬提卡比昂燃起黑烟了。”艾尔卡帕说到。
“住嘴,艾尔卡帕,不要干扰我的视线。”当海伦普蒂娜说完这话后,在场的所有人才都回过神来,放下了武器,顺着艾尔卡帕的手看去,果然海湾对面巨大的都市,升起了缕缕黑色的烟柱。
阿狄安娜大惊失色,用双手扶住箭窗,“那些烟柱,围绕的是马尔察的宫殿!”
“没错。”海伦普蒂娜和艾尔卡帕也自语道。
“喂,王女,你组建新模范军的恶果来了。”王女回身,看到靠在墙壁上的卡拉比斯,黑色的头发飘来荡去,“我问你,担任新模范军百夫长的都是什么人?”
“大部分都是庞培的逃兵,还有少部分来自叙利亚,怎么?你意思是说这些罗马人叛变了。”
“不。罗马军团的兵士不认阵营。只认钱——他们焚烧城市的原因只有一个。没领到希望得到的军饷。”卡拉比斯双手交叉,“阿狄安娜,我现在终于能确定了,那就是你的父亲米特拉达梯根本没有六千塔伦特的金银,这是我上次在白帆船问你后所产生的猜想,你父亲除了逃离本都前,给所有兵士支付一年的薪资外,这么长时间。经历这么多战斗,就连夺取了对面的城市后,也没给兵士们一次赏赐,对于你父亲这样的枭雄而言,如此做的原因只有一点,他的六千塔伦特的资产,根本就是虚幻的假象,他欺骗了所有的人,铜盾军、新模范军、将军、宦官、侍妾,当然也包括你阿狄安娜。上万人像傻子般,跟在已没有资产的米特拉达梯身后。绕了半个黑海。”
“不可能!”阿狄安娜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众所周知,父亲金库的钥匙是掌握在斯特拉托妮丝手里,每天她都要清点一次。”
“是的,每天都要清点一次,但是我不相信到了此时此刻,你父王还会把这么多资产托给个侍妾,这个侍妾也是你父王演戏的道具。解释就是,斯特拉托妮丝不清楚自己清点的是什么,或者她下意识地认为,清点的就是金银。”卡拉比斯嘲讽地说,“当然,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我的推测罢了,不妨你回忆下,金库里的金银是如何包装的?”
“是口封上铁的罐子。”阿狄安娜说完,自己都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她扶着箭窗,缓缓蹲了下来,“我一切一切的谋划,难道只是场梦般的虚幻?我也被父亲欺骗了?”
卡拉比斯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你现在可以明白米特拉达梯为什么把你逐出的原因了——不然,今天被包围在宫殿里,也包括你阿狄安娜。沾染罗马人习气的新模范军,可不会认什么王女或者女王。这些烟柱,表示本都之王快要人亡政息了,这就是米特拉达梯的葬礼。”
这时,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只剩下鼓噪人耳朵的海风,还有阿狄安娜低微的啜泣。
“所有的人,都打起精神来吧!阿狄安娜,我必须得告诉你,下面我们不必过分去关心六千塔伦特了,当务之急是我要取得你父亲的遗体,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卡拉比斯冷冷地说。
回答他的是阿狄安娜带着哭泣的撕扯、咒骂和殴打,但卡拉比斯依旧毫无表情,哪怕是脸上被抓出道道血痕,最后他抓住阿狄安娜的手,喊到:“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遗体是你父亲最后一个有价值的东西了,庞培想得到,我也想得到,与其便宜庞培不如给我!我保证让他的遗体,穿上最尊荣的衣物和配饰,享受王室的待遇。”
“为什么要给你,你和庞培都是本都的敌人,都是混蛋!还不是一样要把父王的尸体放在骡车上,出现在罗马城的凯旋式上,受到成千上万贱民的注目和议论,还有比这还耻辱的事情吗?还有我,你也要把我的脖子上拴上奴隶的链子,牵着我走在罗马肮脏的街道上,对不对!”阿狄安娜咬着雪白的打架的牙齿,泪流满面,还在抓着卡拉比斯的脖子和脸。不赖烦的卡拉比斯,把她双肩按住,抵在墙壁上,“够了,阿狄安娜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大喊大叫,而是勇敢而冷静地做出选择——铜盾军覆没了,米南德与斯特拉托妮丝如果在一起的话,他们是不会再敢去蓬提卡比昂的,他们最可能的下落,是乘船去投靠庞培,现在他俩手上无外乎一个资本,那就是所谓的六千塔伦特。所以,现在这笔金银真假对我们而言,已毫无意义,而你父亲则是我们手上仅剩的赌注,否则你还有什么资本与罗马讨价还价?!想想吧,你父亲已经没救了,他没有一战的金钱,庞培和十三军团早晚会歼灭他。”
“叫我做出抉择”靠在墙上的阿狄安娜带着泪水,癫狂地笑了起来。
那边的海伦普蒂娜与艾尔卡帕默然,看着卡拉比斯继续说下去,“没错,听着——现在马尔察宫殿被围困了,阿奇劳斯、阿基里斯,包括本都的陆海军队,没人再愿为你父亲效忠了,现在你就走出去,以王女的身份,让我们先遣队和平接受这个城市,顺便——接受你父亲的尸体。”
风中,被卡拉比斯握住双肩,阿狄安娜仰头,像头美丽的雌狼般地嗥叫起来,咬着森森的牙齿,栗发和晶莹的泪水一起飘荡。
“男人,我已不知是否是软弱,但必然是最可怕的。”看到这一切,海伦普蒂娜怅然地低声说道,这时她转眼沿着塔楼外望去,云朵被狂躁的风撕扯着,蓬提卡比昂宫殿上空的黑色烟火更加浓烈,一只海鸠在逆风飞翔着,虽然拼尽全力,凄厉地叫着,但强大的气流还是阻遏了它的身躯,只能在原点徒劳地伸展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