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兵黎氏,一元万法宗最特殊的存在。
一元万法宗以封印立宗,宗中大族无不是封印传家。虽有武者,但若不与封印世家结合,终究难以晋级顶尖家族。或者幸运成为大族,被封印世家排斥,历届内斗中首当其冲,大多惨烈收场。
唯有一个家族例外。
百兵黎氏,以前是铸造兵刃的家族。这个家族会铸造灵兵宝刃,也是名声大噪。这种家族在外界或许有名声,有地位,但在一元万法宗,只是封印师的附庸。
因为他们制造的兵刃,不过是封印的封底,若不在兵刃上封上各种华丽的封印,这些兵刃本身不足以吸引众人的追捧。
然而这个家族,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惊才绝艳的族长和一批有为的族人。他们通过自家对兵刃特性的熟悉和铸造的经验,硬是创出一门化身百兵的武技集合,以一门总纲,演化出千百种武技,所向披靡。从此这个家族兴盛起来,成为一元万法宗最顶尖层次的家族,且经历数百年风雨,始终屹立不倒。
当然这些,孟帅是不知道的。
他只看眼前。眼前黎佑生好像换了个人,刹那间化成百兵,兼具枪之犀利,花枪之诡谲,剑之轻灵,刀之狠辣,种种百兵之行,无非信手拈来。
这很难说是一门武技,还是数门武技。如果是一门武技,那么这门武技博大精深,不可思议。如果是数门武技,那些武技融合的天衣无缝,无处下手。
这种武技的糅杂,朱徽冰也于过,但她做出来的就像大杂烩,可以轻易找到破绽,分而胜之,黎佑生却是浑然一体,让对手只有手忙脚乱、应接不暇的份儿。
孟帅还不至于应接不暇,只是也早已用上了武技。
龟蛇延年——
这是他最熟悉的武技,攻受兼备也可,侧重一方也可。他现在侧重的是防守。
龟蛇延年虽然是组合技,但龟和蛇的来源不同,蛇的一面是孟帅柔和一门武功和蛇的形态自创的,龟却是龟门亲传,从来历来说,自然是龟门传承为上。真气在龟形的调动下,四面八方滴水不漏,足够让孟帅在一阵时间内省心。
不行,看不透
孟帅虽然稳健,但龟蛇延年不是战而胜之的武技。他不可能通过防守把对方拖倒——就算他实力深厚,架不住对方能吃丹药。他也不指望用灵蛇搏杀,能打落黎佑生,那就是看不起黎佑生了。
他只是想要看出对方的破绽,抓住时机,用出他一直藏着的底牌。
虽然他现在直接出底牌也可,甚至也不一定打不动,但若无功而返,就辜负了他一番准备了。
也是因为龟蛇延年实在是个好的龟壳,他才能如此轻松,宁可用最省事的方法,追求一击必杀。
然而,越来越乱了。
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那纷乱的招数也开始迷惑了孟帅的眼光。他开始还能分出刀枪剑戟的套路,渐渐地就有些辨认不清。便如看一个字看久了,一瞬间会认不得这个字了。
不好——情况更糟糕了。
孟帅咬了咬牙,决定行险一试,也别求什么完美了,还是用大招来对杀吧。
那就乾坤——
他手掌之中浮现了一层淡淡的血色,不仔细看是看不清的。原本龟蛇延年的更加迟缓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道:“假作真时真亦假。虽有百兵,单主一门。不可被迷惑了。”
孟帅一惊,道:“大哥。”
原来这个声音,分明就是钟少轩。
但他这么一叫,手中一缓,只听劲风扑面,黎佑生整个人化成一个斜面,横扫过来。
刀
这一刀的走势狠辣非常,几乎要将孟帅一刀两断。
按照孟帅的应对,他习惯于用防守,至不济用明镜印,将力量吸收,破坏这一刀,但事情发生太快,他已经来不及多做动作,眼见真气切面到了眼前,双膝一屈,立刻突兀的移过数丈距离,便如瞬移一般。
黎佑生扑空,转身又赶上,孟帅却是一移再移,足足移出十丈距离才停下。
乾坤移位
以孟帅现在的功力,移动三次十丈距离已经是极限。但这已经足够了。
这个距离,逼迫的双方暂时脱离战斗。因为这已经超过了单打独斗中“乘胜追击”的距离,反而冲过这段距离,是劳师远征,容易给人以逸待劳,当靶子打。
黎佑生不得已收回刀势,双方的攻守为止一缓。
主席台上,钟少轩松了口气,放下了一颗心。
刚刚提醒了孟帅一句,没想到却让他分心,险些被人趁虚而入,若是孟帅果然因此受伤,他非要后悔死了。
这时,他感觉到了两道恶狠狠地目光盯着自己,心中有数,转过头去,果然是黎家那小子在瞪视自己。
黎姓青年咬着牙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钟少轩微笑道:“你提醒一句,我提醒一句,咱们扯平了。”
黎姓青年道:“放屁,明知故犯,这就是你们龙虎山的道理么?”
钟少轩一挑眉头,道:“是。怎么着?”
黎姓青年道:“好啊,你是找事来了。我不跟你一般计较,别以为我怕了你。”
钟少轩负手道:“过来吧。”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身后夏月洲走了过来,道:“别闹了。钟师弟,这回也是你孟浪了。这里是师弟们的舞台,咱们多插手确实不合适。你们要在台上打起来,更不像话了,不是叫大荒的人看笑话么?这样吧,黎兄,咱们约法三章。从现在起,谁也不许对下面说一句话,更不许做提示。谁要是多说,那就是他没道理,回头认罚,如何?”
黎姓青年哼了一声,道:“现在可以按照你说的订,但比赛结束之后,不管输赢如何,咱们总归是要打过一场的
钟少轩道:“那个自然。”回过头去,再看向场中的比斗。
这时,孟帅已经定下心来,道:“原来如此,你的武技也不过是批了各种兵刃的皮,其实还是用某种兵刃为主,其他不过改头换面,做了个架势,哄骗他人而已。”
黎佑生冷笑道:“也不知谁说的这种蠢话,眼光见识何等短浅,你还就信了,可见你蠢上加蠢。刚刚我的武技,抡刀抡枪,哪个不真,哪个是假?你难道看得出来?”
孟帅道:“我看不出来。不过那也不怪你,怪我。”
黎佑生道:“废话,你怪的着我么?”
孟帅道:“怪我太被动。我一向如此,总是想着稳扎稳打,进取不足。像你这样眩人耳目的伎俩,一味的防守任你施为,哪能看得出真假来?都被你哄骗过去了。”
黎佑生道:“听你这么说,下面你要大胆进攻了?好啊,让我看看你的手段……”说到这里,突然噎住。
就见孟帅一翻手,从地下抄起一块大石,高高举过头顶。
在黄土地铺成的场地上,本来放置不少大石头,但那是为了阻碍视线所用,每块石头都有数人高,一小半露在地面,大部分埋在地底。埋藏的还是很结实的。
虽然说以先天武者的功力,不是举不起这些石头,但那有什么意义呢?个头太大,用起来不顺手,质地也不结实,还不如寻常金铁,就算是砸人……
砸人?
黎佑生闪过一个念头,就见孟帅一甩,巨大的石头携着风声狠狠地砸下来,还没迫近,就已经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劲风
有毛病啊
黎佑生暗自骂了一声,抬手就要将大石拍飞。在他看来,这一大石不过是虚晃一招,肯定是利用自己被大石头阻碍视线的时间另耍手段,因此只出了三分精神应付大石,另外七分都在防备孟帅本人。
然而大石临头,他才感觉到不对。那拍向大石的手掌,虽没打中,却已经有阵阵酸麻的感觉,不好
因为慢了一步,他已经没有躲避的空间。化掌横切,一片白气闪过——
刀
巨石被一劈两半,往四周飞去。不少碎石打在他身上,也隐隐作痛。
黎佑生兀自觉得虎口发麻,心中暗自骇然,没想到这一掷中有这样大的力道,竟连自己匆忙用出的武技,都险些拼不过。
莫非也是武技?
黎佑生还没喘口气,就听又是一阵风声传来,抬头一看,又是一块大石压了过来。
又来?
黎佑生又惊又怒,却也不得不上前抵抗。这一次他准备的略充足了一些,两手同时挥出,皆做刀法,刷刷两声,巨石分为四片,向四方飞出。
紧接着,他就看见第三块。
孟帅就像一座移动的投石机,一块皆一块的投掷石块,每一块都来势凶猛,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向砸过来。
黎佑生一面躲避,一面劈开,心中笃定了,孟帅大概真有一门投掷石块的武技,这赛场的布置,可真是助了他了
可是——还能维持多长时间?
黎佑生百忙之余,抽空看了一下地面,周围的岩石几乎已经都被拔出来了,地上剩下的只有一个个大坑。
弹尽粮绝了吧?
黎佑生冷笑一声,以于净利索的一刀,狠狠地劈开了最后袭来的一块巨石,冒着散碎的石末,不退反进,向孟帅冲了起来。
冲到近前,孟帅已经从投掷的状态恢复,冲他一笑,道:“原来如此——是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