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以为广宁一战,暴露我方两大致命伤。第一是人马数量不足,大人身边只有两千精锐,正所谓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面对几万鞑子,轮番攻击,谁都会疲惫,扩军是当务之急!”
“第二,火器还是太少了,到目前为止,打造的火铳一共不到一千杆。经过广宁一战之后,至少三百杆要重换铳管!卑职以为要想面对数万鞑子,必须有三千以上的火铳兵,因此至少要造五千杆火铳。火炮也必须重视起来,尤其是佛朗机炮,射速快,打散弹杀伤力大,必须多造,越多越好!”
吴伯岩说完,大家频频点头。
岳子轩也站了出来,说道:“大人,火铳虽好,可是容易受天气影响。卑职以为要有精锐骑兵。长枪手训练容易,越多越好!”
……
每次战斗之后,张恪都会习惯性的让部下总结一番,广宁之战又是目前经历过最残酷的战斗,哪能放过这个总结提高的机会。
部下们所有的观点,张恪都认真记了下来。回想过去的战斗,张恪真的有些后怕,面对着潮水一般的鞑子,杀不光,赶不走,那种无力感让人抓狂!
变强,变得更强!
“大家伙说的都有道理,等回到义州之后,在义州 和锦州,一起招兵,把人马扩充到一万以上!”
“大人英明!”
大家伙满眼冒星星,一个个踌躇满志,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大人!”
马彪从外面急匆匆走了进来,附在张恪的耳边,说了几句。
张恪顿时眉头微蹙,说道:“你们都是领兵的,只管带好自己的部下。外面有多少纷扰,都不要管!”
交代一句,张恪急匆匆直奔王化贞的书房。
“世伯,朝廷是怎么回事?”
鲜血凝成的友谊,王化贞和张恪之间既是利益的盟友,又是亦师亦友的朋友,张恪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
“唉,朝廷不信咱们啊!”王化贞叹道:“我刚得到消息,朝廷派了五位钦差清查。有司礼监的魏公公,有锦衣卫的朱七,还有兵部崔呈秀,蓟辽总督文球。”
魏忠贤和自己不错,朱七更是好朋友,至于崔呈秀和文球,一个是兵部的,一个相当于战区司令。广宁打了大胜仗,对他们都有好处。也不会找麻烦……
问题就在第五个人身上了!
“世伯,最后一位是谁?”
“杨涟!”
王化贞吐出了两个字,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纠结,痛苦地摇摇头:“杨涟这个人。怎么说啊,名声不小,可是他是言官出身,专门挑毛病的。而且又极为好斗,我怕他不会消停!”
岂止是不会消停,简直就是一个妖孽!
言官有风闻言事的权力。到了明末,他们已经发展成了脱缰的野狗,谁官大,谁风头盛,他们就咬谁,连皇帝老子都不放过!
东林党是言官清流的极品,杨涟又是东林党的极品,极品中的极品,战斗力破表!
当然东林党的战力也仅仅体现在内斗上面,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放了歹安儿,就能换来和平,就能让鞑子退兵了!
“东林把杨涟派过来,是想找回面子。”
王化贞点点头,无奈地说道:“麻烦就在这里啊,杨涟是找茬来的,永贞,你看看咱们该怎么办?用不用布置什么?”
张恪眯缝着眼睛,想了想,突然笑道:“世伯,我们杀的鞑子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
“那我们还布置什么!”张恪信心十足地笑道:“广宁大捷实打实的,我们没有一个字撒谎!正所谓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他杨涟要真想鸡蛋里挑骨头,我们连鞑子五万大军都不怕,还会怕他一个只会骂人的书生!”
张恪几句话,把王化贞说的热血,愤然站起,大声说道:“还是永贞有主见,我们行得正走得端,管他杨涟,谁来都是一样。”
“世伯,咱们还是要准备准备!”张恪突然笑道:“不给杨涟看,难道还不给魏公公他们看看!”
……
寒冬腊月的辽东,朔风凛冽,吹在脸上就和刀子一样。魏忠贤主动来辽东,也受了罪,脸上不得不涂上厚厚的一层猪油,如此才能防止被吹裂。
手下人帮着他把脸上涂好,老魏想了想说道:“去给杨大人送一点猪油过去吧!”
“干爹,给他干嘛,您没看到他吃人的模样……”
“废话那么多!”
老魏狠狠瞪了小太监一眼,吓得小太监急忙转身跑出去。
“杨涟啊,咱家从来没和人服过软,就看你知不知趣了!”魏忠贤叹了口气。
等了不大一会儿,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
“干爹,不好了,杨涟早就走了!”
“什么?”魏忠贤再也忍不住了。
“好你个杨涟,敢耍咱家,咱们以后没完!”魏忠贤气得脸色铁青,一脚把小太监踢出一溜滚儿。
“还等着干什么,快追!”
老魏他们乱哄哄动身前往,而杨涟则是昨天半夜,顶风冒雪就走了。要说这位杨大人也的确蛮拼的,他根本不相信张恪有本事斩杀几万鞑子。广宁大捷一定是假冒的,他就要揪出真相,把那些贪鄙无能的将领公诸于众,让他们身败名裂!
杨涟轻车简从,只用了四天多的时间,就赶到了广宁。
离着城池越来越近,杨涟放慢了战马速度,站在一处山丘上,向城池眺望。杨涟就发现城外聚集了无数百姓,吵吵闹闹的,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驾!”
杨涟有些好奇,催马奔过去。来到了城外的空地,就听到有人在里面高声说话。
“此人名叫托不花,是鞑子的万夫长,在万历三十七年。四十三年,四十六年,多次入寇大明,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此番托不花攻破镇边堡,屠杀我大明子民三百有余。按照张大人军力,万剐凌迟!”
念完之后,沉寂的百姓突然爆发出山洪一般的吼声。
“好啊,太好了,张大人英明!”
“剐了鞑子,千刀万剐!”
有人把托不花捆在十字架上。托不花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刽子手用铁钩子撬开托不花的嘴,勾住舌头!
“出来!”
通红的舌头揪出,另一手的刀闪电落下,鲜血飞溅。刽子手浑不在意,手中的小刀飞快转动,一片片人肉被割了下来。
通红的鲜血从托不花的身体流出,浸透了木台,在地上汇集到一起。冻成了一大片暗红的冰,触目惊心!
“哇!”
杨涟自己为心如铁石,可是真正见到了活剐鞑子,他还是忍不住作呕。不过杨涟还是咬牙看着。他想知道张恪在玩什么花样。
不是所有的凌迟都要割几千刀,实际上托不花只挨了一百多刀就丧命了,有士兵把他的尸体拖到一面墙的面前,尸体放在了墙上。
杨涟仔细看了看。才猛然惊觉!
哪里是墙,分明就是一堆尸体!
成千上万的死人,姿态怪异地堆在一起。天寒地冻的时候,只要浇点水,就能冻在一起。
托不花的尸体搬过去,成了二十几丈长冰墙的“砖块”。
看到了冰墙,杨涟的心头不仅涌起了一段左传的话:潘党曰君盍筑武军,而收晋尸以为京观。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
古代战胜之后,收集敌人尸体,堆在路旁,盖土夯实,筑成京观,炫耀功业。
眼前的不正是古书上说的京观吗!
张恪这家伙真狠!
来广宁不是看张恪炫耀的,而是要好好检验一下大捷的真假!看样子是杀了一些鞑子,可是有没有奏报说的那么多,就不一定了。
杨涟猛地看到了人群后面坐着一个老者,他笑着走了过来。
“老先生,本……额不,我想请教点事情!”
“呵呵,什么老先生,就是老糟头子,有什么就问吧!”
“嗯!”杨涟笑道:“广宁打仗了?”
“可不,鞑子打进来了,烧杀抢掠可凶了。没看见吗,这些都是杀过汉人的鞑子,已经杀了三四天了,老头子天天过来看。痛快啊,解气!”
老头说着,用力拍着大腿,咬牙切齿。
杨涟脸色不快,说道:“老头,你的杀心怎么这么重?我大明是礼仪之邦,讲究以德报怨。既然已经俘虏了鞑子,就应该好好教化,让他们改过,怎么能轻易杀了!”
“教化,怎么教!”
老头顿了顿拐杖,气得站了起来。
“先生,你说的容易,鞑子年年都来杀人放火,老汉的女婿五年前死在鞑子手里。这次广宁大战,老汉大儿子战死了,小儿子还在养伤!杀几个鞑子怎么啦,就许他们杀我们,不许我们杀鞑子,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老头说的须发皆乍,杨涟强压着怒火,说道:“老头,国家大事岂是你懂的,我问你,听说张恪谎报战功。砍杀的鞑子有不少都是大明百姓冒充的,你可听说过?”
老汉翻了翻浑浊的老眼,微微发笑。
“听说过,听说过!”
杨涟顿时一喜,急忙说道:“老头,你快把知道的告诉我,这里有十两银子,全都是你的!”
老汉接过了杨涟的银子,突然轻蔑一笑,挥手砸在了杨涟的脸上。
“哎呦,你怎么打人!”
“打得就是你,乡亲们,这家伙给老汉十两银子,让老汉污蔑张大人,大家说该怎么办?”
“打他,打他,打死他!”
老百姓大吼着,全都涌上来,瞬间杨涟就被淹没了。r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