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滴雨如泣的深夜,阴云与静谧吞没了整个绿河谷,曾经璀璨的星辉与月色,只能低声叹息着黯然褪去。
对于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河谷中的居民们都期盼已久。在一声声令人喜悦的“滴答”中,他们早已沉入了安恬的梦乡,等待着雨水彻底侵润土地,开启这一年新的耕稼轮回。
所以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在这个雨夜里安芬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三个骑者穿过了他们的田地,在他们废弃的牛棚下躲过雨。
“雨小点了,”伊尔洛伸出手来感受了一下,回头道,“咱们出发吧。”
“嗯,必须得加紧赶路了。”迪奥斯点了点头,当先牵着马向草棚外走去,这场春雨时急时缓,有些时候他们也不得不寻个合适的地方避一避,所以本来只有一两个时辰的路程,现在却折腾到了深夜。
“喂,阿莱格里,发什么呆?”伊尔洛看了另一个同伴一眼,出声招呼道,“该走了,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这样漆黑如墨的夜晚,如果没有阿莱格里这个人力光源照明,路途会更加艰难。
“哦……好,”阿莱格里从怔忪中醒过神来,随口应了一声,不过走动间还是带着些许深思的表情。
“想什么呢,这么着迷?”等到三人重新上马前进,跟在一旁的半精灵才询问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阿莱格里随手摆弄着那团纯白色的火焰,低声道,“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可是落雨前居然没有听到任何雷声?”
“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另一侧的迪奥斯想了想,插话道,“按说春雨之前,总有惊蛰之雷,从此万物复苏,大地开始回暖。”
“可是刚才没有,”阿莱格里摇摇头,轻声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之处。”
“为什么?”伊尔洛挠挠头,不解的问道,“虽然这一场雨听不到雷声,可以后这种机会还不多的是?”
“这可不一样,”阿莱格里解释道,“冬春相交这段时间,也是从冷到热转变的开始,空气中游离的大量魔能蓄积到一起,才激发出了这种惊醒大地的雷霆震声……”
“祭司们将雷电视为诸神的审判,魔法师则不厌其烦的用魔能原理去解析它,”迪奥斯随口笑道,“这个问题放到以前,肯定又能引发一场激烈的论辩。”
“什么诸神的审判,真是愚昧之言。”阿莱格里不屑的哼了一声,那团微缩版的“光明圣焰”悬浮在他身前,灼灼发光。
“那么,”迪奥斯笑笑,引开了话题,“你觉得,这次惊蛰之雷没有响起,到底出于什么原因?”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么,”阿莱格里掰着手指头,沉吟道,“要么是最近天地间,发生了什么比较大的变故,将这些蓄积的魔能一举抽空;要么是附近有一位雷电系的大魔法师,调走了这些能量挪作他用。”
“这两个原因,能够加以分辨吗?”伊尔洛追问了一句。
“当然,”阿莱格里点了点头,解释道,“即使是一位大魔法师,能够调动的魔能也是有限的,只要知道这种变故仅仅发生在绿河谷,还是更大的地域范围,就可以排除另外一个选项了。”
“那就没有另外的可能了?”迪奥斯询问了一句。
“应该只有这两个原因,”阿莱格里稍一思索,点点头道,“要么是一,要么是二,要么是……”
“是什么?”伊尔洛看了他一眼,追问道。
“要么……两者都有,”阿莱格里抬眼看着阴暗的天幕,微微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非常……非常小吧。”
安芬城。
达尔尼昂推开窗户,灵活的溜了下去。像这样上了些年岁的老宅子,风侵雨蚀,墙缝裸露,而且还残留着大片大片枯萎的藤蔓植物,以他的身手真是上下自如。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就潜行到了铁栅栏边。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大公府侧门的位置,他拨开浓密的长青藤,顺着一道细微的缝隙瞄了出去。
大约半盏茶工夫之后,几十名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才在夜色中显露出了身形,在他们的拱卫之中,隐然能够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影。不过,厚重的旅行斗篷加上兜帽,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她就是安蓝的女大公奥妮莎。
达尔尼昂可以确信,这附近一定潜伏了不少探子,日夜不停的注视着大公府中人的一举一动。不过在这样的雨夜,这种时辰,想必他们中的一些人肯定也心生懈怠。而其他人,就算是观察到了这幅景象,也不一定像自己这样注意到奥妮莎就在其中的细节,纵使他们心中略有怀疑,确认情报和上传下达的过程,也会消耗大量的时间。
况且,在这种风雨飘摇的局势中,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奥妮莎居然敢就这样,独自率领数十骑离开大公府呢?
毕竟,过去的这一段日子里,处于绝对劣势的她一直躲在大公府,布置下严密的护卫网络,做出了一副负隅顽抗的死硬姿态。即使有文武大臣上奏请她外出视察,奥妮莎也会寻找借口加以推脱,生怕落入贵族们设下的圈套。
可是,达尔尼昂当然不会关心这些劳什子国家大事。就在他的眼前,那一队骑士根本没作任何停顿,就策马冲出了府门,怕是那些探子还没醒过神来,他们就已经迅速转向离开。
你们就不寒暄两句么,那些哨兵站在门外这么辛苦,作为他们的领导者居然不慰问两句?达尔尼昂暗暗腹诽道。
对方如此果断,着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看来自己想要在门口行刺的谋划,是彻底无法实现了。不过思绪急转,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简单几下就翻出了栏杆,迅速跟了上去。
时机转瞬即逝,自当果断把握,“冰兰之刃”达尔尼昂,从来就不在乎目标是死于卧榻,还是血溅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