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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天地三元婴
    齐南,松涛福地。

    阴云低垂,松风呜咽,灰茫茫雾森森,那原本和煦隽永的完美清修地,如今却完全颠倒了模样,郁结压抑,不得欢颜。

    空中有朵青云缓缓聚集,一名高廋修士现于其上。

    此人相貌清雅,嘴角始终带分谦冲笑意,用木簪束发,赤足,身上的齐云道袍乃最普通的凡俗灰麻织成,像是被多次浆洗过,大片泛白,自有番闲淡朴拙的仙家风度。

    “蓝隶拜见师叔。”他躬下身子,朝松涛深处拱手禀道。

    不见回应,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松涛深处旷默寂寥,只有风摇松木的细细沙声。

    蓝隶也沉得住气,就这么躬着身子,保持着姿势不动分毫。

    此情此景便宛如凝结一般,又过了一天,两天……

    终于到第三天上,一股狂风忽从那松涛深处扩扬而起,扫得树海大浪起伏。

    “我已奉命将南宫止师弟从大周书院领回,暂时安排在天地峰内居住。”蓝隶这才再次开口。

    ‘喀啦!’

    气象再变,空中疾起数道霹雳,将这昏暗世界一力劈开,惊雷并作,炸得天地晃动不休。

    “他前番过错,为祸甚大,幸得大周书院总归要顾及我齐云颜面,而且楚家也无意追究,只盼早日了结此事,往后相安……”电闪雷鸣间,狂风肆意暴怒呼啸,无数松针和着豆大雨点席卷天地,蓝隶并未用灵力护身,身上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将语调拔高,勉强压过风雷声音:“晚辈此行就是想为两家转圜一二,您看?”

    ‘您看,您看……’回声伴着风雷荡开,此方主人仍无半点回息,不过会儿,他须发袍服均已被雨点打透,湿哒哒地贴着身体,但模样颇狼狈的他浑若未觉,神色平静,说完话依旧不卑不亢拱手死等。

    这一等,又是月余……

    直到某日,巨大的青木之龙虚影无声无息从松涛深处探出,龙头一边眼睛单睁开条缝,朝他立身处瞥了一记,阴冷蚀骨。

    “谢师叔宽宏!”

    蓝隶深深一揖,然后立刻转身飞离,无一丝拖泥带水。

    青木之龙随即也同风雷一道,在松涛福地消散无踪。

    蓝隶再现身时,已是齐云山中。

    某间静室之内,早有两人坐等,局中一位正是现任齐云掌门陆云子,另一位却是蔡渊。

    “如何?”

    齐云天地峰一系举足轻重的三位元婴齐聚,自然不会是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陆云子见他进来也不寒暄,当头直问。

    “他没明说,但应是默许了。”蓝隶朝二人稍作致意,便在蔡渊对面盘膝坐下。

    “那我代楚家谢过了。”

    蔡渊微微欠身,拱手遥致。

    “师兄客气。”蓝隶回礼。

    得了掌门大位这等好处,为对方跑跑腿还人情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南宫家可能会不卖蔡渊甚至陆云子的账,却偏偏不好驳了未来将执掌齐云千年的蓝隶面子,这一点,在座三人心知肚明。

    大位之争迁延日久,蔡、蓝二人其实已多年未交谈过了,这短短两句客气话可算为往昔种种作个了结,和平落幕撇去了心结,两人相互面上自能过得去,关系好歹没像当年陆云子与楚震那般弄得过僵。

    “嗯,好,好。”

    陆云子看在眼中,满意地笑拂长须,头点了点,转而向蓝隶问道:“此次见过他,你揣摩其应劫能有几成把握?”

    这个‘他’字,自然指得是南宫木。

    蓝隶缓缓闭目,思忖许久才摇头回道:“他气息似乎有点不稳,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南宫止的事对我表露不平,唉!以我的修为,委实难窥一二……”

    “嗯……”

    陆云子没得到答案,笑容也收敛了起来,沉吟道:“化神修士生死大事,无攸关门派家族的兴衰存亡,小魔渊那边手尾一了,这便是我齐云头等大事,需仔细应对,以策万全。”

    蓝隶蔡渊皆郑重应下。

    陆云子分拨调度,蓝隶蔡渊查遗补缺,三人联手,不多时便谋划停当,见陆云子有意离开,蔡渊忙开口道:“光南宫木默许还是空泛了,楚家与南宫谈和终究要落在实务,红裳伤了无法出面,神通失于迂,楚问失于直,有个齐休堪用地位却低了……”

    他说到这儿便住了口,陆云子心念稍转就知其所图,立刻接道:“我们三个出面也是不妥,这差使,我看陆崆最合适,劳动他跑上一趟便了。”

    “谢掌门师兄!”蔡渊大喜拜谢。

    “罢了。”陆云子一挥袍袖,人已消失不见。

    那头陆云子自回陆云峰,命陆崆去齐南城与南宫家交涉,这边蔡渊也马不停蹄赶往楚云峰方向。

    待二人走后蓝隶才起身,随手捏了个法诀,静室地面立刻陷下一块,露出个狭小甬道的模样来。缓步而下,又穿过数道精妙阵法,一处悠闲自在的山泉风光渐渐显露真容,五阶灵力的云雾飘渺中,只有一名道袍男子正孤零零在泉水边闭目修行。

    “南宫师弟,此处可还习惯?”蓝隶拱拱手,笑者问道。

    原来此处正是天地峰软禁南宫止的所在。

    南宫止睁开双目,面上倦意难掩,早没了在外海威胁楚红裳时的笃定强势,瞥一眼蓝隶,又用鼻孔哼了哼,“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当年在酆水被困时我就习惯了。”人虽落魄,话中仍带讥讽。

    “哈哈。”

    蓝隶摇头笑笑,并不以为意,继续道:“师弟你久理家族庶务,难免沾染些烟火躁气,经此一难,正该借这机会放下那些凡尘俗世,潜心修行。依师弟天赋才具,未必不能大道再进一步呢!到时回头一看当年,不过尽是些微末可笑罢了。”

    南宫止听他这话脸色立时一变,促声道:“难道还真要把我关到死不成!?”

    蓝隶笑答:“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人世皆牢笼,师弟又何必在意身居何处。”

    南宫止听罢,半晌无言。许久之后,方才冷冷说道:“黑脸白脸红脸,你却是个灰脸。”

    “哈哈哈!”

    蓝隶抚掌大笑,“灰脸!?好好好,我是灰脸,灰头土脸!”他为这句话笑了好一会儿才作罢,“我修行之处离此地不远,师弟你若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往外传讯,能满足的,我都会满足。”

    南宫止不想答话,再度闭目。

    蓝隶在那站定,好好将他端详了一番这才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