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护拦撕开个几十米宽的大口子之后,失控的渣土车依然没有减速,反而顺着护栏的土基向下俯冲,在便道的路牙子上颠簸了两下,“轰”的一声巨响,一头撞上了停在路边的小奔-叔哈哈-
渣土车上装着十几吨土方,速度不快,马力却足,将杨建军那辆小奔拦腰撞得凹进去半截还不算完,居然硬顶着车身向前拱出十几米远,一直顶到马路正当间才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后轮子还在不依不饶地挠着路面,一路所经之处,满是破碎的车身零件和玻璃渣,路面上十几道轮胎印子‘交’错、触目惊心。
邵兵反应极快,渣土车刚一冲下路基,他便抛下杨昆,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几步跑到还未完全停稳的重卡前,一跃而起,拉开车‘门’,一把将吓得魂飞魄散的司机薅了下来。
杨昆一颗心“咚咚”狂跳着,看着邵兵拉着卡车的方向盘,探身到驾驶室里拧下车钥匙,那头钢铁怪兽才终于停止了咆哮,自东西向行驶的车流也被这场突出奇来的车祸一刀截成了两段,伴随着一连串刺耳的刹车声、鸣笛声,将附近几十米的路面搅成了一锅热粥。
渣土车的司机被邵兵一把掼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险些被西面驶来的一辆卡车碾入车底,也不知是喝醉了酒、疾病发作还是惊吓过度,躺在路面上一动不动,邵兵跳下重卡,几步跨到他跟前,揪着脖领子将他硬拖到路边,甩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厉声喝问道:“疯了你了,怎么开车的?”
那司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小脸吓得煞白,浑身上下筛糠似地抖个不停,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般,傻傻地看着邵兵,嘴‘唇’蠕动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昆寒着脸走到近前,先朝司机脸上瞅瞅,再看看不远处的渣土车,敞开的车‘门’上用绿漆刷着一行大字:“邺河市海荣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杨昆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回头看看,工地上的人们发觉这边出事,正一窝蜂地拥来,十几辆工程机械也先后熄了火,司机们争先恐后跳下车,跟着民工们朝这边跑,杨昆紧张地考虑了一下,吩咐邵兵:“邵哥,先放开他,你去给‘交’警队的老吴打个电话,叫他赶紧派人过来处理,顺便通知卫哥回来。”
邵兵答应了一声,松开那司机,抬眼四下打量,见最近的磁卡电话厅远在上百米之外,便一路向东急奔,穿过环城路,直接到喜羊羊开发区店里去打电话。
虽然事态已经得到控制,年轻司机却依然没能回过魂来,摆脱邵兵的掌握之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满地狼藉发愣,浑然没注意到自己肩肘、膝盖处的擦伤。
杨昆在他面前蹲下,伸手在他眼前捏了个响指,年轻司机抬起眼皮,茫然地看着他,任凭他连声询问,依然表情呆滞,眼神空‘洞’,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杨昆皱着眉头想了想,掏出香烟,递了一支给他,见他犹豫着不敢接,干脆替他塞到嘴里,掏火机替他点着了,和颜悦‘色’地问:“怎么回事?”
狠狠地‘抽’了几口烟,年轻司机才算稍微镇定了些,颤声答道:“刹……刹车突……突然坏……坏了,油……油‘门’也减……减不下来,我就……我就……就慌了……”
几句话的功夫,离得近的几名民工和司机已经跑到了跟前,将两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没有撞到人?小五你有没有事?”
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杨昆顾不上多问,站起来挤出人群,给自己点了支烟,冷眼看着围观的人群,静静地想着心事。
县委办的赵主任带着人跑到近前,见杨昆站在路牙子上‘抽’烟,暗自松了口气,放慢脚步走到近前,呼哧带喘地问:“小杨……杨总,不是,那个……昆少,你没事吧?”
杨昆摇摇头,递了支烟过去,“侥幸。”
赵主任指指自己的‘胸’口,摆手不接,抬眼瞅瞅事故现场,见渣土车的大半个车头都嵌进了小奔的车身里,心有余悸抹了把汗,“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出了这档子事呢?”
身为县委的大管家,堂堂的正科级干部,赵主任倒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家伙,但他十分清楚杨昆在陈书记心目中的地位,兼且有小道消息传说,他正在跟陈书记的千金谈恋爱,这顶头上司的乘龙快婿要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即便不是自己开车撞的人,一个连带的监管责任也是跑不了他的。
杨昆摇摇头,“司机说是刹车失灵,究竟是否属实,一时半会还没法确定,我安排人去报警了,等‘交’警过来再说吧。”
赵主任点点头,环顾四周,招手吩咐海荣地产的项目经理过来,低声斥责道:“车祸而已,这么多人在这围着成什么样子,工程不用干了?”
项目经理被训得灰头土脸,也不敢辩驳,召集各个片区的工头,命他们立刻将手下的工人带回工地,有几个司机就抗议道:“小五受了伤,就是不送医院,也得先找个诊所包扎一下,打针破伤风吧?”
项目经理骂道:“的夯货,瞪大眼睛自个瞅瞅,把人家车撞成那样,还有脸去医院?知道那是啥车不?奔驰!把你们几个的工钱全扣光了,够赔人四条车轱辘不?”
一个中年司机扯着嗓‘门’和他争辩:“今天这事怪小五倒霉,可车祸不由人,他也不是故意的,再好的车也有价,耽误了治伤,万一落个残疾,你能养小五一辈子?有钱人的命是命,咱们苦哈哈的命就不是命了?”
说话这司机在工人中的威信似乎‘挺’高,一番话说得围观众人纷纷响应,眼见群情‘激’奋,项目经理也觉得为难,回过头来低声下气地问:“赵主任,你看这事……”
赵主任看看杨昆,见他没什么表示,显然不打算出这个风头,略一思索,建议道:“‘交’警马上就到,判明车祸原因之前,肇事司机不便离开,再说他受的也都是皮外伤,这样,你带人先上工,我给县医院打个电话,叫他们派辆救护车过来。”
听他处理得还算公允,民工们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在项目经理的极力劝说下,大部分人都跟着工头们回了工地,只有几名和那个小五关系不错的司机不肯走,坚持要留在现场等救护车过来。
耽搁了这么一会,邵兵已经打完电话,估计杨昆一会肯定要用车,就开了何平的捷达回来,听说杨昆差点出事,何平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三个人在路边说了没几句话,卫双龙也驾车赶了过来。
又过了几分钟,吴清江亲自带了两辆‘交’警的事故处理车赶到现场,和赵主任打过招呼,便将杨昆拉到旁边,详细询问事发经过。
几名‘交’警正在查勘现场,疏通‘交’通的时候,一辆捷达、两辆面包呼啸着冲了过来,嘎地几声停到路边,虎子红着眼睛跳下车,几步冲到跟前,扳着杨昆的肩膀上下打量,“哥,你没事吧?”
见一帮小年轻分别从几辆车上跳下来,杨昆皱起眉头,斥道:“我没事,你们来干什么,生意都不做了?”
“听平哥说你差点被车撞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做生意!”虎子愣头愣脑地答了一句,回头朝人群瞅瞅,见几个人将一个胳膊‘腿’带伤的年轻人围在中间,料想他便是肇事司机,二话不说,走过去窝心就是一脚,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瞎了你的狗眼,敢撞我哥,老子要你的命!”
事发突然,几个司机都没防备,被他一脚将小五踹翻在地,见他不依不饶地还要伸脚
去踹,自然不肯答应,有的张开胳膊挡在虎子面前,有的回头去扶倒地不起的年轻司机,有脾气急躁些的,捋胳膊挽袖子,骂骂咧咧地就要直接动手。
虎子手底下这帮年轻人都是打惯了群架的,不用他吩咐,呼啦一下子将几个司机围了起来,眼见一场冲突在所难免,杨昆适时吼了一嗓子:“干什么你们,造反呢?”
虎子挣开一句揪着自己衣领的司机,回头看看杨昆,见他怒容满面,顿时觉得委屈得不行,“哥,这孙子敢开车撞你……”
“我还没死呢!”杨昆面‘色’铁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冤有头、债有主,跟一帮卖力气吃饭的伙计耍什么威风,吃饱了撑的你们,都给我滚蛋!”
见他动怒,虎子不敢多话,蔫头耷脑地答应了一声,却不肯就走,带着一帮小年轻退到旁边便道上,不怀好意地瞅着几名司机,任凭杨昆怎么瞪他,只是假装没瞧见。
被这憨货搞得哭笑不得,杨昆也懒得搭理他,低声嘱咐何平,叫他看好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然后吩咐邵兵和卫双龙:“邵哥留下陪着‘交’警处理事故,卫哥跟我去趟招待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