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开位于二楼楼梯口一侧的经理室时,徐丽娅正站在窗前,将百叶窗拉开一条缝,静静地看着大厅里就餐的顾客。
到贺的宾客统一安排在一楼大厅,那些看到广告、或是被开业时的动静吸引的顾客们自发前来尝鲜时,就被请到了二楼就餐。
到了年三十这天,市内各大商场只营业到上午11点,此时已过中午,附近几条商业街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什么行人,即便有不少在商场内租柜台做生意的‘私’营业主和工作人员过来尝鲜,整个二楼的上座率也只有三成左右。
杨昆朝徐丽娅脸上瞅瞅,在公众面前表‘露’出的自信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一抹淡淡的忧‘色’。
朝略显冷清的大厅瞅了一眼,杨昆知道,她这是在担心自己费尽心机推广的年夜饭会不会落得同样的遭遇。
他能理解她的顾虑。
如此大张旗鼓地造势,万一到时冷了场,闹笑话倒在其次,对于喜羊羊的店面形象和今后的正常营业造成的负面影响才是最令人担忧的。
徐丽娅扭头看了他一眼,从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就知道自己的心事逃不过他的眼睛。
也不知道这小子的脑子是不是跟别人的构造不一样,仿佛什么秘密、心事在他面前都无法隐藏一样。
徐丽娅松开窗帘,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朝对面的椅子指了指,等杨昆坐定之后,问他:“你就不担心?”
杨昆拿过她桌上的表格,用手指弹了弹,“打电话订桌的客人这么多,还用得着担心么?”
市区的电话装机率比下面郊县高得多,这种方式也更容易被人接受,在不间断的广告轰炸之下,订满全部500张餐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徐丽娅摇摇头,“订桌的是不少,可不能排除有人打电话过来闹着玩,也可能是同行们的恶作剧,反正又没‘交’押金,人家不来,咱们还能挨家挨户地上‘门’去请?”
对于她的担心,杨昆表示可以理解,毕竟电话订餐这种方式对于90年代中期的消费者来说还太过新奇,不过他也有他的想法。
“我坚持推出年夜饭活动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为这家店招揽人气,更是想借重它带来的口碑效应和宣传效果,为了以后顺利开分店早作打算。”杨昆伸手向窗外比划了一下,“就凭这里的地段和人流量,只要咱们提供的饭菜不是恶劣到令人闻之作呕的程度,就根本不用担心人气和收入的问题。”
徐丽娅笑了笑,“这我知道,我担心的也是以后的发展,别的区可找不出像这么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来,咱们的定位又是中高档收入人群,特别是各公职单位的领导干部,万一今天冷了场,给他们留下不过如此的坏印象,以后再想挽回可就难了。”
“阿姨你大可放心,在我看来,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这种情况就不太可能会出现。”杨昆自信满满地笑道:“一来呢,喜羊羊的口味和服务是经过市场考验的,易阳县和市区这么近,两地间的公务、民间往来相当频繁,已经有不少市里人听说过喜羊羊的名头,甚至亲自品尝过。”
“二来呢……”杨昆不无得意地一笑,说:“咱们不是还送了些代餐券出去么,真要看到有冷场的可能,我就从易阳拉一票人马过来,把那些空桌全部塞满,总能营造出一派火热的场面出来。”
为了预防可能的少人问锏霓限纬【埃以及拉拢关系,杨昆和徐丽娅分别出面,送了些一次‘性’代餐券给各自的亲友、关系户,以及邺钢公司的相关领导,只限年夜使用,过期无效,其总数约占总座位的10%,集中到一起就座的话,大概能坐满50张餐桌。
徐丽娅脸上忧‘色’略消,却依然无法全然释怀,沉‘吟’着问道:“今天可是大年夜,要是大家都留在家里过年,不把这份免费的晚餐看在眼里,这预留出来的桌位不就空出来了?”
杨昆慢慢摇头,“这种实实在在的好处,肯定不会轻易被‘浪’费掉,哪怕他们自己不来,也会转送给亲朋好友,免费的人情,不做白不做,免费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也是人之常情。”
徐丽娅顿时哑然失笑,深深地看了杨昆一眼,就觉得这孩子对于人‘性’的把握已经到了相当‘精’准的地步。
她刚才空腹喝了两杯白酒,说了会话,就觉得口干舌燥,胃里也不太舒服,就问杨昆:“刚才看你也没怎么动筷子,让厨房准备点东西吃?”
忙活了一上午,虽然没干什么体力活,不过满大厅转来转去地攀‘交’情、拉关系,熬到这会,杨昆也确实觉得饿了,点点头,“先声明,不吃火锅,不吃酸菜鱼……”
徐丽娅忍不住脱口笑出声来,缓缓摇头时,长长的刘海徐徐拂动,温润如‘玉’的脸颊被酒意催得染满红晕,妩媚动人之处,实是不输于妙龄少‘女’,“你这就叫典型的卖什么不吃什么,厨房有包好的水饺,给今晚的年夜饭准备的,来一份尝尝?”
见杨昆竖起大拇指表示赞成,她便用内部电话通知后厨,帮二人各煮了一份水饺送上来,她饭量小,又特意拨了几个到他碗里。
下午2点,酒足饭饱的宾客们开始退场,徐丽娅、杨昆、王‘波’等人候在‘门’厅外一一送别,顺便奉上一份开业纪念品。
不过半个小时,偌大的大厅里就变得人迹渺然,冷冷清清。
指挥着服务生打扫‘门’外的纸屑时,徐丽娅忽然觉得脸上一凉,用手‘摸’了‘摸’,湿乎乎的一片水迹,抬头看天,又一片雪‘花’飘落在她脸上。
看看旁边的杨昆,见他也在朝天上看,徐丽娅便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杨昆知道她不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如此担心,也是因为这一步迈得实在太大,万一闪到腰,自己还有易阳县的家底,她可就没什么后路可退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坚定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看到他的眼神,徐丽娅心里莫名地一暖,仿佛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