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完颜宗望并没有说错,李奇之所以做这道镜花水月,并非全是为了这次谈判,更为主要的还是想借此告诫对方,不要一味的扩张,该把重心转移到国内,不然的话,后果就会跟这镜花水月一样。换而言之,就是不要想着去对大宋用兵。
李奇不知道自己来参加这次谈判,是否已经改变了历史,但像这种关天下安危的事,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所以他愿意动用一切手段来阻止那场灾难。
然而,从完颜阿骨打临走前那一句话,李奇知道这趟没有白来。
完颜宗望随后来到李奇身旁,呵呵一笑,若有所指道:“不亏是金刀厨王,一道简简单单的蛋糕,竟然蕴含着这么多道理,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李奇淡淡笑道:“二太子过奖了。”
完颜宗望呵呵道:“哦,对了,恭喜阁下抱得美人归。”
李奇拱手道:“多谢,多谢。”
“告辞。”
“告辞。”
在回去的路上。
李奇忽然找到赵良嗣,小声道:“赵大夫,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良嗣微微一笑,心知他要说的是那耶律骨欲的事情,道:“你且放心,这是你个人的私事,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李奇颔首道:“多谢赵大夫了解。”
“客气,客气。”赵良嗣呵呵一笑,又道:“不过,你可得做好准备,此女人若是回到汴京,很有可能会生出许多是非来。”
李奇嗯了一声,道:“我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此真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李奇摇摇头道:“赵大夫,你这话我可不敢苟同。”
赵良嗣诧异道:“此话怎说?”
李奇嘿嘿道:“我以为应当是帅帅君子,淑女好逑才是。”
赵良嗣愣了老半响,忽然仰面大笑起来。
然而,他们两人闹得动静如此之大,一旁的赵楷却置若罔闻,骑在马上低着头,一副沉思的模样。
回到驿馆,李奇从马上下来,见赵楷还呆呆的坐在马上。不由得一愣,轻声喊道:“殿下,殿下。”
赵楷微微一怔,好奇的望着李奇道:“什么事?”
李奇呃了一声,指着驿馆的大门道:“我们到了。”
赵楷抬头一看,苦笑一声,从马上下来。
李奇走了过去,好奇道:“殿下,你方才在想甚么?”
赵楷怔怔望了李奇一眼。片刻,才道:“还是进去再说吧。”
三人进到驿馆内,赵良嗣说有些疲惫,就先回屋了。而赵楷则是与李奇去到了他的房间。
“殿下,究竟什么事?”
赵楷古怪的瞧了李奇一眼,忽然问道:“李奇,你这道镜花水月真是最近才研制出来的?”
李奇一愣。道:“这这重要吗?”
“你先回答我。”
李奇摇摇头道:“不是。”
赵楷叹了口气,道:“你当初为父皇烹制这么多道美食,为何偏偏没有做这一道美食呢?”
李奇啊了一声。随即眉头紧锁,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心想,日。早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刚才就不该如实说了。
赵楷又长叹一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父皇根本就不能跟那完颜阿骨打相比,所以你是不敢做。”
李奇呆了下,忙道:“殿下,这话可说不得呀。”
赵楷笑道:“这里就你我二人,有甚么关系,用你的话来说,出了这门,我就记不得我方才说过什么了。”
“呃殿下英明。”
赵楷苦笑的摇摇头,道:“你这是拐着弯在说你自己英明吧。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了。”
李奇迟疑了片刻,才道:“其实镜花水月背后真正的含义是,过度膨胀的虚无物质主义,极尽奢华之后,最终难逃倒塌的命运。”
赵楷皱眉沉吟半响,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原本只是一只井底之蛙,不过这次出行告诉了他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心里的许多观念自然也就随之改变了,他清楚的认识到完颜阿骨打父子要强出他们父子不止一筹。
其实相对于金国而言,这道镜花水月用了比喻当今的大宋更加适合。北宋历代皇帝都是十分节俭的,从北宋皇帝的皇陵规模就不难看出来,而宋徽宗恰恰是一个另类,他喜欢奢华的,喜欢好大喜功,倘若将镜花水月献给他,谈不上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无疑是自找不痛快,李奇如今还是如履薄冰,岂敢这么做。
李奇呵呵道:“以后想吃,可得付钱呀,钱这东西可是实在的物质呀,越膨胀越好。”
从赵楷房内出来后,李奇直接回到了自己房里,因为他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屋内的女人。
“大人,你回来了。”
耶律骨欲将门打开后,行礼道。
有个女人在家等候,就是温馨一些。李奇很喜欢这种感觉,走进屋内,耶律骨欲给他递来一杯暖茶,他喝了一口,笑道:“你成天待在屋里不闷吗?”
耶律骨欲摇摇头道:“骨欲一点也不闷,反而不想出这门。”
李奇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相对于前面那一段黑暗日子,如今对她而言真是不可多得的幸福,笑道:“不过不要紧,用不了多久你便可以重新享受自由和阳光。”
耶律骨欲茫然的望着李奇,目光中夹带着一丝恐惧。
李奇呵呵道:“是好消息,就在方才,那金国皇帝已经答应将你送给我了。”
耶律骨欲浑身一颤,眼眶瞬间湿润了,呆若木鸡,过了好半响,她才忐忑道:“大人没有骗我?”
李奇翻着白眼道:“我骗你做什么。”
扑通一声,耶律骨欲直接跪倒在地。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激动的说道:“大人对骨欲的再生之恩,骨欲永世难忘,骨欲愿伺候大人一辈子,以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她盼着一刻盼不知道多辛苦,虽然前两日李奇告诉他,对方一定会把她送给李奇,但是那毕竟只是李奇的猜测,如今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地,她能不激动。能不高兴吗。
我去。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献上香吻么?怎地跪下去了。李奇赶紧扶起她,道:“你别老是动不动就下跪好不,我最t讨厌给人下跪,其次就是别人给我下跪。”
耶律骨欲站起身来,擦拭了下眼睛,哽咽道:“对不起。大人。”
“以后记住了。”李奇责怪的瞧了她一眼,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你马上就重新获得自由了,自由就是代表你能做你想做的事情。”
耶律骨欲错愕道:“骨欲愚钝。不懂大人的意思。”
李奇叹了口气,道:“想必你也知道,你父亲如今还在人世,并且还在北方建立了北辽政权。你若是想要去找你父亲,我也不会拦着你。”
耶律骨欲一怔,不待李奇将话说完,就抢先道:“大人。你莫不是不要骨欲了?”
李奇摇摇头道:“当然不是,你若要跟我回大宋,我自然也是非常开心。不过我希望你明白,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耶律骨欲感激的瞧了李奇一眼,道:“他已经抛弃过我一次,若是我再去找他,恐怕换来的也只是再一次被他抛弃,我实在是不想再见到他了,而且他若见到我,心里肯定也不会好受。”
这女人倒是挺通情达理的。李奇点点头,问道:“你恨你父亲吗?”
耶律骨欲沉吟片刻,摇摇头道:“或许在那一刻恨过,但是此后就想通了,他养我育我三十载,即便是让我为了他赔上这条性命,那也实属应当。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选择这种方式抛弃我,如今我反而觉得解脱了,因为我已经将欠他的全部还清了,只是这代价太大了,还牵扯到了那些无辜的人。”
李奇知道她说的是她的丈夫,笑道:“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很高兴,亲情和仇恨若是纠缠在一起,那只会让你变得更加痛苦,我可不希望身边的女人是一个满怀仇恨的女人,这样对你我都不好。”
耶律骨欲颔首道:“大人请放心,骨欲绝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的。”
“倒不是麻烦不麻烦。”李奇摆摆手,道:“我知道金人给你带来的痛苦是很难忘怀的,我也不想你强行压抑住心中的仇恨,但是我希望你能试着去珍惜以后,而不是记挂着以前,唯有这样,你才不会活在痛苦之中。哦,还有一点,你别老是大人大人的叫,在外面你叫我一声步副帅,只有咱们俩人的时候,你就叫我一声官人吧,嘿嘿。”
耶律骨欲脸上微红,羞怯道:“骨欲谨记大官人的教诲。”
又过了两日,金国那边似乎还没有商量妥当,一直未派人来。
直至第三日傍晚,那纥石烈勃赫突然又来了。
“纥石烈先生,不知今日造访有何指教?”李奇拱手笑道。
纥石烈勃赫摇摇头道:“官燕使说笑了,我哪有能耐指教你,一直都是在你请教。”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我今日前来是想找你请教几个关于开酒楼的问题。”
“哦?什么问题?”
“哎,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带去一个好去处,咱们慢慢商谈。”
“啊?”
“怎地?难道你还怕害你不成。”
“没有,没有。那就劳烦纥石烈先生了。”
话虽如此,但李奇还是叫上了马桥,如今出门身边不跟着马桥,他心里总觉的有些不踏实,也不知是他太胆小了,还是马桥太具有安全感了。
纥石烈勃赫带着李奇行了半个时辰,来到南郊外的一个已经空无一人的小村子旁,远远望去,只见村子旁的一条小溪前站着一队人马。
李奇停了下来,道:“纥石烈先生,那些人是?”
纥石烈勃赫歉意道:“官燕使勿怪,我这也是奉命行事,其实是皇上他找你。”
日。奉命行事也不能当成为骗人的理由呀。李奇郁闷的翻了个白眼。
待走近,只见完颜阿骨打正坐在溪边钓鱼。
“启禀皇上,官燕使已经带到。”
完颜阿骨打站起身来,微笑的望着李奇,道:“你来了呀。”
李奇行礼道:“李奇见过陛下。”
完颜阿骨打摆摆手,道:“你不介意我以这种方式请你来吧。”
“陛下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我感激都还来不及,怎地会介意了。”李奇颔首道。
“你明白就好。”完颜阿骨打点了点头,向前一扬手,道:“今日天气不错,你就陪我走走吧。”
“是。”
李奇跟着完颜阿骨打沿着溪边缓缓行走。
“李大夫,自从与你在校场第一次见面,直到三日前,似乎每一次都是你在跟我们讲道理,这种情况,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遇到。”完颜阿骨打呵呵笑道。
我那是在跟你们讲道理么?我那是在求你们呀,谁叫我如今是寄人篱下。李奇讪讪道:“不敢,不敢,李奇得罪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完颜阿骨打摆摆手,道:“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这事比较有趣。不过,你跟我说了这么多道理,今日我倒想告诉你一个道理。”
李奇一愣,颔首道:“还请陛下赐教。”
完颜阿骨打转头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汉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良禽当折木而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