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生活令他肌肉紧实,身段修长,面容不减当年清俊,五官深邃,下颌凌厉,唯眉眼间的几条细纹透出沧桑与严厉的味道。
祁缙的目光略过餐桌,与祁缊对视,许久后才开口道:“……爸。”
“既然到了,就过来吃饭。”祁缊点头,十指相扣,薄唇抿成一线。
“好。”祁缙挽高衣袖,往一侧的长廊走。
见许久未见的二人头两句如此,宋闵燕心底悄叹口气,这父子俩不只长得像,脾气也一样,死犟、固执,若雅书还在,或许会好得多……
桌上摆有几道大菜与数盘精致小菜,父子二人对坐进食,沉默无语。
想化解僵硬气氛,宋闵燕给祁缙手边的空碗舀满老鸡汤,一脸慈爱地道:“这是老周的拿手菜,他今天一早就去买了最好的土鸡回来炖的,骨肉营养都在里面了,你读书辛苦,多喝点。”
“谢谢宋姨,很好喝。”祁缙喝了口汤,眉目疏展。
见儿子一副温驯模样,祁缊挑眉,他将碗内饭菜吃净,放下筷子,起身离厅。
“吃完后到书房来找我。”儿子在这大半年发生过什么,从周庆年处的了解十分有限,他必须一一问清楚。
高大落地窗外,明月高悬,星河流坠,夜色浓重间,宽阔江面倒映灯影,高幢楼房光影流转,清风拂过,景象繁盛至美,然而屋内的人却无心观赏。
祁缊大半个身子隐没于黑暗,听祁缙简略叙述自己在六中这段时间的学习、生活与交友状况。
他斜靠在沙发上,指间的雪茄火星明灭,透过缭绕烟雾,望着自家儿子,低声问道:“所以你转学后并未影响成绩,还是顺利拿到了录取?”
见祁缙点头,祁缊继续问:“告诉我,是哪几所学校。”
少年早有心理准备,冷着眉眼说出几所学校的名字,和周庆年与周遭其他人所了解的一般无二。
祁缊听后,却丝毫不见喜色,慢悠悠将雪茄碾入烟灰缸,食指轻抵桌面,狐疑道:“你只申请了这几所学校,没有其他?”
男人的气场全开,目光锋锐之至,如一把银亮刀刃,像要将少年的心生生勘破。
“嗯,只有这些,还有一所尚未确定,但录取几率不大。”见祁缊面色严肃,少年轻声回答。
男人唇角微微勾起:“我推荐给你的学校,没有一间合你心意?”
“你推荐的学校,我能力差,高攀不上。”祁缙眼神愈发寒冷。
碰了个软钉子,祁缊清嗓子:“你和林家那小子,也没有来往了……”
被问到重点,少年垂眸,毫无遮掩地答道:“……有,今年见过两次。”
两人不紧不慢打了一阵太极,祁缊收回目光:“什么时候走?”
听到祁缙不紧不慢的答复,他转动手中的刀:“上哪一所学校,学什么专业,可以跟我说,爸爸会尽力给你建议。另外,临走之前,你跟我再去看一次母亲。”
知子莫若父,祁缙现今的表现和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能湮去热血的唯有外界的冰冷残酷,他决定放手,唯一希望这逆子,不会死在他乡。
“不需要。”祁缙不动神色地抬头,见男人起身准备离开,他突然开口直唤对方的名。
“祁缊,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记得清她的脸吗?”
听到这句话,祁缊顿住脚步,冷冷睇视儿子,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凶狠。
“记不清了么?”祁缙冷笑,银白月华洒落他的脸上,隐约勒出凄迷光影。
当年一句轻飘飘的救不了,就再没有管过她,只是每年装模作样上坟、悼念一番,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有何种脸面去谈儿子的前程?
祁缊握紧双拳,不回答少年的问题,背手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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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习课上,初染一字一句抄写英语美句,见身旁空荡荡的座位,不着痕迹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她感觉今天的祁缙颓懒而没精神,问了几次却得不出结果。
她便偷偷问问陈胥等人,希望他们帮忙,却没想到那三个大男孩,下午穿着六中的校服混进来,现在不知把祁缙拐到哪里去了……
教学楼顶寒风凛冽,像刀一样刮得人面色发红,陈胥冷得直打哆嗦,他捏瘪啤酒易拉罐,起身一脚踢出,昂头望向坐在高处的少年。
“老爷子回来一趟,你也没必要难过成这样吧。”
祁缙神色淡漠,衣领松敞,似丝毫感受不到极寒温度,很快一罐啤酒就见了底。
许哲试探地问:“是因为学校的事?”
祁缙可称得上是offer满贯,然而在他父亲看来,出国念书和野路子没任何区别,唯有升入国防大学深造,撰写军事论文、参加各项演习,结交同盟战友,和其他大院子弟一般稳扎稳打,厚实履历才是正途。
听到好友猜出一半,祁缙的眼愈发寒凉,他猛然跳落高台,脱下大衣。
“你们陪我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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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80 过年了
夜色迷离,浮云如絮飘浮天际,冷月高悬,漾出多圈朦胧光晕,傍晚时的一阵急促冬雨,将一切浸润得柔软、清冷,也为永山的一草一木笼上幻色。
就着枝叶缝隙洒落的冷光,祁缙穿过假山石丛与弯绕回廊,走入中央大屋,露水沾湿双肩与发,让他看起来乖顺之至。
室内热气充沛,一名侍者为少年开门,恭敬称呼了声祁少,接过他脱下的大衣。
祁缙颔首,直奔顶楼,推开中央的房门,走了进去,地上铺就厚实地毯,将他的脚步声吃得干净。
这是一间古味十足的书房,梨花红木大案上依次摆放书册、墨砚与笔架,青瓷瓶内插有秀挺红梅,地上放有炭火盆,内里木炭灼灼燃烧,噼啪作响,墙面挂有多幅山水字画,风格迥异、遒劲十足。
祁缙穿过多个书架,行至最里,一名着唐装的老头盘腿坐在紫檀黄花梨木塌上,专心致志盯着眼前棋盘,他左右手各执一枚棋,正自己同自己对弈。
“爷爷。”少年坐到另一侧,招呼道,态度是难得一见的温良。
“阿缙啊,你终于来了,快陪爷爷下盘棋。”见到乖孙到了,祁砚眉开眼笑,他收起铺在鸾凤云纹金丝薄被上的法帖,挽高衣袖,给对方倒一杯茶,又迅速收捡两边棋子,理出战局。
见臭棋篓子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祁缙无奈摇头,抿两口普洱,执起一颗白子。
少年在祁砚和众位棋友的耳濡目染下长大,上手很快,面对棋风狠厉、毫不留情的老人,他如一名入定僧人,行五入六,不疾不徐铺开战局,步步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