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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陶靖都觉得女儿不似往常,均朝着阿殷望过去。

    她平常对定王总有敬惧,态度也恭谨,今日却是立得笔直,双目毫不避讳。

    陶靖固然觉得这有些失礼,然而女儿的婚姻大事,自需慎重,遂笑着朝定王拱手,“阿殷说话失礼了,还请殿下莫怪。不过恕微臣斗胆,微臣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绝不愿她屈居人下。殿下对微臣和阿殷的赏识擢拔,微臣心中铭记,必当报答。不过婚姻乃终身大事,一时间委实难以决断,殿下容臣思量几日可否?”

    定王倒也不强逼,拱手道:“这是自然。至于方才的问话——”他看向阿殷,眼眸深邃,笃定道:“不管何时,都是如此。陶将军是忠勇至情之人,应能明白我此言是出自真心。”他原本就是威仪端贵之姿,这话说得严肃认真,陶靖倒有些意外。

    “阿殷,”陶靖瞧一眼后面稍有怔忪的女儿,在她肩上拍了拍,“先回屋去。”

    这便是他要单独跟定王说话的意思了,阿殷应声而退。

    出了屋门,回身瞧一眼定王和父亲并肩走过去的身影,阿殷双手不由得揪住了衣袖。纵然先前定王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她却总觉得那只是他当做甜言蜜语来说,并未太过认真。而在方才,他当着父亲陶靖的面毫不迟疑的应答时,她却是有所触动的。

    定王的秉性为人,她不能说是了如指掌,然而这一年的接触,却也知之不少。他虽是王爷之尊,却久负杀神之名,经历过墨城那场惨烈战事,对于军伍之人,有种特殊的感情,所以对武将军士,态度便格外严肃端正,故而极得敬重。所以在阿殷看来,他对陶靖的许诺,分量要比对她的重上许多,也更令人信服。

    数日来的揣摩猜度,在此时终于尘埃落定。

    阿殷忍不住绽出个笑容,忽觉前几日的狭隘忐忑消失殆尽,傍晚的天气都明朗了起来。

    在垂花门外站了片刻,阿殷回到后厢房,连如意都见了有些惊讶——

    “姑娘最近总是心神不定的,这眉头都没怎么展开过,这回终于好啦?”

    “心神不定吗?”阿殷自己都没发觉,摸了摸额头,“从什么时候开始?”

    “上个月奴婢去定王府中的时候就这样了,经常出神,有时候还皱眉头,说话也不像从前那样。奴婢想问的时候,姑娘又拿话打岔过去,一点都不像从前的样子。奴婢还以为是你升官了才会这样,都没敢多问。不过现在好了,脚步轻快,脸上带着笑,瞧这眼神儿都跟从前一样了,这才是我家能杀会打的姑娘!”如意将后晌才做好的糕点端上来,“尝尝这个如何?”

    果真是被那句话困扰了太久,患得患失,畏前避后,太傻了!

    阿殷尝着软糯糕点,赞赏了两句,补充道:“头一回当四品官,难免不适应,往后就好了。”

    如意不疑有他,自去给阿殷添茶。

    *

    次日天阴,有微雨斜落。

    阿殷如常去定王府中,才一到长史司的衙署,就见有侍卫在外头恭候,道:“陶司马,殿下请你去趟古意斋。”

    古意斋是定王的小书房,平常极少叫人踏足,阿殷同长史禀报了一声,才要出门,就见常荀大步走来。

    “陶殷。”他的面上藏着笑意,比平时更见精神振奋,走至阿殷身边,低声道:“十三那日处决姜家众人,知会令尊一声。”这自是要陶靖到时候去亲眼看看的意思了,阿殷感他好意,朝他笑了笑,“多谢常司马。”

    绕过熟悉的楼阁回廊,渐渐靠近古意斋,阿殷的脚步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沉稳。

    这古意斋外有几百竿修竹,这时节竹枝葱翠,那雨丝儿飘来,更见润泽安静。小书房的门是紧锁着的,那几个值守的侍卫也都站在十丈之外,应是被特意吩咐过。她走至门口,在阶下朗声道:“殿下,卑职陶殷求见。”

    “进来。”定王的声音与平常无异。

    推门而入的时候,阿殷有些莫名的紧张。她几乎能猜到定王今日找她是要说什么,心中稍有忐忑,然而想到昨晚与父亲的深谈,却又觉无可畏惧,理了理心绪,进屋后掩门,抬头便见定王站在紫檀长案旁边,面前悬着张大弓,看其材质,像是北域之物。

    “殿下召卑职前来,是有吩咐?”她立在门边。

    “过来。”定王召手叫她,往桌边走去。他今日未做王爷的打扮,腰间诸多配饰一概不用,檀色的长衫之外是青金色的披风,因为肩宽之故,愈见身姿挺拔,胸膛宽阔结识。待得阿殷走至跟前,他忽然笑了笑,躬身靠近些,“怎么这副样子,怕我吃了你?”

    “殿下又不是虎狼,哪会吃人。”阿殷抬头,冠帽之下的一张脸白净姣好,挑眉道:“殿下有话就吩咐吧。”

    “昨天你不大对劲,碍着陶将军没有深问,这会儿说说缘由。”定王坐在桌边,取了茶壶慢慢倒茶,“你说完了,我还有要紧事告诉你。”

    阿殷倒没隐瞒,听见窗扇被风吹得乱响,过去随手关了,道:“昨日卑职应皇后的旨意去万寿寺,碰见了高相夫人和他府上的千金高妘。殿下想必记得——”她接了茶杯,因为是站着,便是俯视定王,“上回在北苑,高相带了高元骁兄妹过来,那位高妘生得很好看。昨日太子妃有意引荐,皇后娘娘对高妘赞不绝口,有意让她跟太子妃做个妯娌。”

    “所以你这是喝醋了?”

    “才不是!”阿殷别过头,觉得自己委实不划算。

    “没喝醋,昨天还那样咄咄逼人。”定王喃喃而笑,随即起身,绕到阿殷面前,“有东西给你。”

    阿殷抬眼,便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羊脂玉镯子。她愕然抬头,便见他眼底藏了笑意,“母妃送的,给她相中的儿媳。”

    他伸手就要来捉她的手腕,阿殷下意识的往后疾退,忽然明白定王挑选这僻静的书房恐怕另有深意。她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在凤翔的那回,她被他骗入屋中去收拾糕点,却被他偷偷亲吻。他端肃之外若无赖起来,当真是防不胜防,阿殷才不想被讨便宜,当即就往门口走,“家父还没点头,殿下胡说什么!殿下若没旁的吩咐,卑职便告退了。”

    “谁许你告退。”定王欺身而来,占着身材的优势,将阿殷堵在门板跟前,“这时候不恭敬了?”

    “卑职只在公事时恭敬!”阿殷仰头,眼底闪过狡黠笑意。

    近在咫尺的笑脸若朝霞明媚,这才是定王所熟悉的阿殷,他微微愣神之间,阿殷已经矮身从旁溜走。

    定王哪里肯放,当即追过去,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