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充满了市井气息的烟袋街上显得格格不入,路边的小贩、买菜的大妈,无一不用一种打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般的眼神扫射这这个烧包的年轻人。
裴青雀被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眼神看得有些羞耻,甚至没有坚持到半分钟就转了个身,小跑着冲向跟在自己背后的男人,像个鸵鸟似的把脑袋埋在对方怀里。
孟望川脸上的郁色稍霁,甚至勾起嘴角,摸了摸怀里小家伙的后脑勺,故意逗他:“害羞了?”
半晌,才从怀里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温景逸欺骗组织,谁知道是来做这个的啊……”
刚提到温景逸,就从两人身后传来一道健气又清亮的声音:“哟!小裴!终于被你们家的那个大变态放出来了?”
很明显,温景逸不可能看不到两米高的孟望川,但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畏强霸,即使上次吃了大亏,再次和孟望川见面时仍旧死性不改、勇往直前、勇气可嘉,继续挑衅。
裴青雀的耳朵动了动,敏感地捕捉到了“变态”两个字,比温景逸本人还要害怕男人再把他扔出去一次似的,立刻抬起头,尴尬地笑了几声,假装无事发生过一般,拦在孟望川身前、不让他和温景逸直接对话。
温景逸换掉了一身连衣裙,身上穿着及膝的黑色胶鞋,身前还围着一件宽大的深棕色围裙,长发梳成马尾扎在脑后,两只手还戴着一双黄色的防水手套,身后是一辆放满了绿叶蔬菜的板车。
他双手握着板车的车把,脸上的笑容在看到裴青雀一身赴宴的打扮之后变得更加灿烂,仰天大笑三声,然后才冲着裴青雀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跟上。
见温景逸走得急,裴青雀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了,拽着男人的手腕,跟在温景逸身后往前赶。
一边走还一边叽叽喳喳地和温景逸聊天:“你不是黑道太子爷吗?现在的黑帮都流行卖菜的哦?”
这回轮到温景逸脸色发红了,握着车把的两只手明显顿了顿,气氛在尴尬和诡异之中停留了几秒,之后才听到对方嘴硬道:“我这是体验生活,体验生活知不知道?”
“哦,”裴青雀似懂非懂,傻笑着回他:“照你这么说,那我来这儿也算是体验生活。”
温景逸被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的裴青雀噎得一梗,挥挥手敷衍道:“算算算,待会到了地方记得把你这一身儿高定脱了,那就体验得更彻底了。”
五点对于摆摊卖菜的小贩来说已经算是很迟了,好在温景逸提前托了人给他占了个街道中心的好位子。把一板车的蔬菜安置好了以后,三个人才暂且停下了动作。
温景逸从板车后面的小木箱里抽出来备用的胶鞋手套和围裙,朝着裴青雀一股脑地扔过去,然后看着男人仔仔细细,一件一件地把那些粗糙的防护用具穿在裴青雀身上,那种笨拙又小心的模样看得他直牙疼。
……哼,他才不承认是嫉妒别人家的小孩有人疼。
裴青雀哪里经历过这些,好不容易把胶鞋手套什么的穿戴完毕,脑袋上还盖着一顶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草帽。
小家伙一边扶着直往下掉的草帽,一边手忙脚乱地接过温景逸给他递过来的钻了孔的塑料瓶,耳朵旁边是温景逸的谆谆教诲:“这么一大车菜至少要两个小时才能卖完呢,不及时给他们补充水分的话,到了后面很容易全部干掉,所以你待会儿就拿着这个瓶子给它们时不时地撒点儿水就行了。”
“怎么样?很轻松吧?”温景逸笑容真诚,拍了拍裴青雀的肩膀:“组织看好你哟!”
第20章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裴青雀把小马甲和西装外套脱掉,只留下一件白衬衫,衬衫的领口还被看不过眼去的温景逸给扭开了两颗扣子。他整个人套在过大的黑皮围裙里面,看起来的效果跟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没两样。
看到裴青雀正在同草帽手套胶鞋纠缠的滑稽的场景,温景逸用拳头抵在嘴边假咳了几下,小麦色的脸颊居然能够看得到透出来的红,冲裴青雀不好意思道:“其实这是我爸平时穿的,有点儿大了哈……啧,组织没有考虑周全,是组织错了。”
听了这话,裴青雀扶着自己头顶上的帽子,扬起一张被草帽衬托得更加小了的脸,表情十分复杂:“你们黑帮的爱好还真是……与众不同。”
温景逸摊手耸肩,一脸无辜,扭脸就冲路过的大妈绽开一个热情的微笑:“姐姐~今天新到的小白菜,拿两斤回家炒菜,吃了补充维生素,对身体好!”
裴青雀被对方刻意掐出来的甜腻假音震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站在自己身旁、实在看不过眼的男人接过手,帮他系紧了固定草帽的帽绳也没多推阻。
手忙脚乱地摆弄了五分钟,好歹算是穿戴整齐。裴青雀四处望了望,拉着男人的手往回拽了几步,踮起脚尖,伸出手来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小声叮嘱他:“待会儿我去帮小温卖菜,顺便给你拿张凳子,你就乖乖地坐在上面,不要乱跑,也不要打架,知道了吗?”
小家伙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地蹭过孟望川的脸颊,后颈被纤细的小臂紧紧地勾住,由于身高差的缘故他只能配合地弯下腰来。裴青雀压低了声音之后,说话总会带着一点点粘腻的鼻音,非但没有他想要的郑重其事的效果,还极其容易令男人心猿意马。
唠叨了一半,裴青雀警觉地扭头,果不其然,对上了男人冰封冷冽的眼神——但裴青雀就是知道,对方虽然看似认真,望着他的目光平静又专注,但其实注意力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鸟崽儿半眯起眼,悄悄地磨了磨牙,拉着男人的手腕,从推车底下的杂物里翻出一张窄小的木凳,放在距离推车不远的后方。接着便跳起来按住男人的肩膀,强行让对方坐在凳子上,半只手叉腰神气得很:“你呢,就坐在这里,等我下班再带你回家,知道了吗?”
“下班”两个字从裴青雀嘴里说出来倒是新鲜。
视线直勾勾地往转身过去帮忙的裴青雀身上投去,男人高大的身躯缩在一张窄小的凳子上,眼神晦暗不明,如果这个时候裴青雀回头,说不定还会被里面疯狂翻涌的复杂情绪吓一跳。
——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进行连续两次间隔时间短而密集的意识投射,并且第二次持续的时长已经超过了最开始的极限六小时,疼痛疯狂蚕食着孟望川的每一条神经,每一块肌肉。
可他只要一想到断开连接之后,这样鲜活的,会笑会闹的,温热的,呼吸着的裴青雀会消失在自己眼前,只是构架出来的猜想便会令孟望川濒临失控边缘。
小家伙还太年轻,根本意识不到这个世界的黑暗以及残酷,毫无防备也毫无戒心。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