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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他视而不见,吵了一路,闹得他脑仁疼。秦筝大步至床边,一张脸气得涨红,倒瞧不出受了伤。阿笙放下心,轻声道:“外伤已抹了药,内伤——”

    “你死了当然与我有干系!”清欢并没有跟进来,立在门口嚷道。往日两人吵架,秦筝往往说不过他,闹到最后恼羞成怒,他倒是游刃有余。这一次,他却生气了。“干系大着呢!”

    秦筝给传志把脉,心道:谁要与你有干系,我以后再也不理你、再也不见你了。便当真闭紧嘴,若不是查看传志伤势,恨不得眼睛也闭上。

    清欢远远望着她,等不到回话,两道秀眉拧在一处,神色变了再三,终是冷静下来,冷哼一声道:“你若死了,天下这么大,我到何处找一个你这模样的笨蛋,再耍着玩呢?”

    他口不择言,语气轻蔑,秦筝气极了,反倒心如止水,到案边提起笔写药方。却不知自己眼眶通红,攥笔的手指在不住发抖。

    清欢见状,怡然地倚门笑道:“我平生最喜欢捉弄旁人,再没人比你更好捉弄了,这一路,可给小爷找了不少乐子。若你死了,我少了个好玩意儿,可要伤心死啦。你说,有没有干系?”

    秦筝停了笔。

    清欢挑眉,本以为她要讲话,却见她继续写了下去。

    秦筝将头埋得很低,他瞧不见她是何表情。阿笙站起身,望着她笔下的纸,她只写了一行字,字迹被弄湿了,瞧不出写了什么。

    清欢忽觉胸口很疼。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想,如果秦筝肯服软,给他道声歉——不必道歉,她肯说一句话,他就原谅她。虽然这次原本就是她的错。他想再骂她两句,这个小姑娘准会气得跳起来,扑上来拿拳头砸他。她的拳头无力得很。然而他正待开口,却觉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左耳一麻,抬手去摸,已是满手鲜血,吓得秦筝惊呼一声。

    是一枚铜钱,毫无顾忌地削去了他的耳垂。

    清欢大怒,大喝一声“秦笙”,袖中钢针亦飞射出去。

    阿笙用衣袖将三枚钢针信手一卷,冷道:“郑清欢,你再向前一步,我便取你性命。”

    清欢一愣,秦筝也蓦地睁大了眼睛,呆呆瞧着他。

    他静静立在床前,面色冷峻,一双眼睛里瞧不出丝毫情感。他向来很冷,这一次却冷得像一把没有生命的剑。秦筝有些怕,怯怯地唤一声“哥”,又看向清欢。

    按清欢的性子,定要同他打起来。许是她眼中的哀求,让他收回了已握在指中的针。清欢深深望她一眼,转身去了。

    “哥哥……”

    阿笙将钢针扔在地上,坐在床边按起眉心,问:“他伤得怎样?”他收敛了通身的煞气,又恢复了寻常模样。

    秦筝老老实实地答:“哥哥给他吃了凝血丸吧?那药丸很管用,现在脉象平稳了不少。但体内脏器受了伤,肋骨怕也伤了,还要再瞧。他旧伤本就没有痊愈……虽然性命无忧,但这几日若不能好好养伤,怕是以后……”

    付九惊道:“这几日?以后又如何?!”

    秦筝道:“你慌什么!我,我还要再仔细瞧瞧……怎的一个时辰不见,就伤成这样?”

    “那你快些瞧!”付九在房中踱了两步,提起刀来,“我找姓袁的算账去!奶奶的下手忒重,他们怕不是算好了,就要今日暗害我们!”

    阿笙凉凉道:“你打得过他便去。”

    “你!”

    “倘真是阴谋,便要先想好对策。袁昭玉与万向天假意比武,实则要等传志过去?打伤传志的办法千千万万,何必如此?但今日之事……”阿笙并不瞧他,想起那武功奇高、身份不明的少女,仍是低头咬指甲,自言自语道,“算起来,岑师叔的毒也该解了,若云姨同他一起到苏州,兴许会有办法。英雄盟会还未召开,我们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都是残兵损将,庄里的高手不知还有多少,要防备谁?相信谁?”

    秦筝道:“陆师叔呢?我们还未去拜访他。”

    阿笙摇头:“岑师叔昏迷前,说’武林盟会’,他要说什么……”蓦地抬头看向付九,眸中精光烁烁:“他留在开封,要查青石山弟子丧命一事,查到了什么?”

    付九道:“我假装同他里应外合,查出王雅君是朝廷命官一事,跟你青石山有关的事,他却不曾说过。”

    “那是青石山家事,他不肯说。”阿笙道,“被逐出师门的弟子,死在王家……他可曾说找到了凶手?”

    付九摇头。如今落梅庄中,想要害他们的人不在少数,谁也相信不得。他只能相信阿笙。

    阿笙沉默片刻,将几枚铜钱在桌上排开:“岑师叔清醒之前,我不敢相信陆荣。”他离开青石山已有六年,对掌门师叔并不熟悉,言谈间也就不怎恭敬。何况今日听陆荣所言,显然也不愿认他。“庄敬亭自然信不得,南华剑与方家本就有仇,罗大哥不知底细,周盟主为人……我不敢信。”

    但凡你可能有一件富可敌国的大宝藏,你都不会相信任何人。

    他每说一人,便将一枚铜钱拿开,末了,桌上只剩下孤零零一个。阿笙抬眼:“如此一来,倒只有王雅君,可信上一分。”

    付九冷道:“你莫忘了,是谁说王公子信不得的。”

    “只有一分罢了。”阿笙闭起双眸,十指握了两握。秦筝瞧见他的指甲,坑坑洼洼的,还有几处指尖被咬破,冒出了血珠子。思及他适才的冷峻,方恍然大悟:他精神崩得太紧,有些疲倦了,兴许还有几分不安,才轻易就被激怒。

    她只猜对一半。未曾想到的,却是阿笙在害怕。这落梅庄中,他只在乎两个人,一个受了重伤,他眼睁睁瞧着,却束手无策;另一个,被人捉弄,在他面前落了泪,他便失了冷静。

    秦筝走至阿笙背后,两手放在他肩上,轻轻捏着,想说几句安抚的话,却不知如何说。阿笙放松了身体,问她:“你去了哪里?怎会和郑清欢吵起来?”

    秦筝抽抽鼻子,目光游移:“我将昨夜和今早的药粥剩了一半,蒸干了水,想瞧瞧有没有法子解毒。医书里说,有这等功效的□□并不多,一样一样找,总归找得到。今早便想偷偷去药园里看一看,苏州物阜民丰,落梅庄又是天下第一庄,兴许它的园子里能有些好东西。谁知道,在园子里遇到了南宫碧。”

    “南宫碧?”

    “是她,她还是那副打扮。她问我在找什么,我想到谢叔叔说,漠北南宫家也有这样控制人的□□,就想套她两句话。刚说得三两句,就,就……”她吞吞吐吐,见阿笙眉头微蹙,更是胆怯,硬着头皮道,“不知为何就给她识破了,她又问我是谁,想要打探什么消息,她逼得紧了,我想到她那样可怕,就想逃,就,就洒了一把迷魂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