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异样。阿笙举目看去,传志在袁帮主拳下勉力支撑,左支右绌,躲闪时背心已受了一拳。他先前伤人已是意外,心生犹豫,平时绝少与使拳的高手过招,又生怯意,想全力反击已是不能。袁帮主拳下越打越重,招招击他要处,传志只能尽力躲闪,换个不要紧的地方给他打。片刻间又受了七八拳。另两人中,万掌门一时奋起,同常不逊打得难舍难分,便是常不逊有心救人,也绝无办法。水榭外袁帮主、万掌门那些弟子们冷眼旁观,付九力不能及,围观的众英雄听闻传志在切磋武艺时下了杀招,都心生不屑,哪肯帮忙?在场的怕有百余人,却都眼睁睁瞧着传志被袁帮主渐渐逼到绝境,无一人做声。
阿笙到底年幼,关心则乱,一时竟也无措,只能喊道:“你怕他作甚!他能比谢大侠厉害?”传志就地一滚,颇狼狈地躲过一招,袁帮主砂锅大的铁拳已追至面前,他双臂交叉挡下这拳,只觉肩膀都要被卸下来,听闻阿笙所言,心思急转,忆起谢慎山和宋琳在舟上使出的掌法。阿笙见袁帮主要打他喉头,他却动也不动,急道“小心”。传志回神,却觉来人拳上威压减弱,忙翻身跃起,退开两步缓了口气。
原来这湘江铁手帮帮主袁昭玉向来是个武痴,打起架来全心投入,性起时便不管不顾没了轻重,曾与徒弟喂招时失手杀人,后悔不已,此后与人打架,每到将要杀掉对手时,都会心中一震,骤然停下,问一句此人该不该杀。将才那拳若打上传志喉头,他便有金刚不坏之身也当即毙命,袁昭玉这才停手,放传志在鬼门关口打了个滚。他看向传志,心道这少年并非坏人,不该死了,便想就此作罢,口中念起那可怜徒儿的名字,闭目提醒自己平心静气,莫再酿成大错。
阿笙不知此节,见他闭目沉吟,以为是凝神提气,又要有什么杀招,当即对传志道:“趁这时候!”传志与他想到一处,扎马步站稳,疏导内力聚至掌心。见袁掌门双目一睁,猛然推出双掌,攻他胸腹。袁昭玉甫一睁眼,便见他双掌已到,不容易放下的杀气骤然鼓荡在胸,怒想:我已放了你,为何趁此时偷袭!他不及反击,身体向后纵去,想要借后退之势缓下传志掌上力道,再趁机了结传志性命。不料传志掌风中一发真气稍竭,另一发力道又连绵而至,竟似涛水一般不绝。传志适才绝处逢生,临死之际脑中百转千回,宋琳、谢慎山那日使出的功夫似走马灯般在眼前走过,连气息都纤毫毕现,这一招实属他平生所学之极致,更是破釜沉舟的打法——他不知谢慎山的内功心法是何,只能凭感觉出招,若模仿不成,又或袁昭玉躲了过去,便再难追击,怕是当即要力竭栽倒在地。
袁昭玉见多识广,知非有绝顶深厚的内力而不能如此,万万没想到这少年小小年纪,内力已到如此地步,又震惊又恐惧,竟忘了出招,胸口大痛,支撑不住瘫软倒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他刹那间何曾想到这是传志的极限?
在场众人瞧得一清二楚,铁手帮众人当即破口大骂,一人喝道:“帮主数次有机会杀你,都不肯动手,只点到为止,你竟趁其不备下此狠手!无耻之徒!”至于袁昭玉如何频频将传志逼至绝境、那青年如何偷袭阿笙在先,旁人一时都忘了,又忌讳传志功夫,不敢上前,只好骂得更响。
常不逊与万掌门见袁昭玉受伤也是大惊,各自停手,万掌门抢上前去查探他伤势,好在传志已是强弩之末,虽拍断他两只肋骨,不致伤及根本。方放下心来。今日会打起来,全因他听到袁昭玉骂北武林武道衰颓,侠义废弛,没什么好汉,将燕山派也骂了进去,自然大怒,同袁昭玉叫板比武。两人打斗时,常不逊恰巧经过,见他使一手飞燕刀,认出是那有名的燕山刀客万向天,便不问青红皂白提刀加入,三人缠斗时,万向天的朋友,那青年宋斐怕他吃亏,也提剑冲上,四人越打越酣,门下弟子也打成一团,才有了现在的局面。若袁昭玉就此丧命,燕山派可脱不了干系。人不致死,便转对传志怒道:“小小年纪怎如此歹毒!你姓甚名谁,师父是谁?”
传志这一掌,原是要迎袁掌门的“杀招”,岂知他毫无防备?见他受伤倒地,心中愧疚不已,耳听得水榭外咒骂不懈,体内又无半分力气,身体一软,跪倒在地。他先前已受了数拳,伤势实比袁昭玉更重,只是强撑着不肯倒下罢了,遑论有力气为自己辩解一句。阿笙身后那少女见状,松手道:“你瞧,这便不打了吧?”
阿笙一得自由便扑向传志,将他搀起查探伤势。传志站立不得,倒向阿笙怀中,昏了过去。付九也挤进水榭中,立在二人身旁。常不逊在传志脉上一探,拧起眉头正想反唇相讥,却听水榭外有人大声喊道:“宋公子死了!”
众人无不惊诧,循声望去,宋斐已被人从水中救起放在岸上,面色苍白,双目突出,口鼻边一团白色泡沫。在场的多是见过世面的豪杰,看到那英俊青年顷刻间变成了这副可怖死相,也不禁骇然,连连退开几步。万向天顾不上审问传志,一面急声命令众弟子看好传志,莫让他逃了,一面跃出水榭,众人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来。他俯身将宋斐抱起,手指在他鼻间探了又探,又去摸他脖颈,再三摇晃宋斐身体,喊他名字。众人心想:万掌门伤心过度,不肯相信他已死了。又想:宋斐是蜀中宋家的公子,死在这里,宋家岂肯罢休?那少年怕要被索命了。转念再想:这少年一掌之力便将宋斐打死,功夫如此可怖,宋家可有人杀得了他?
再看传志,他已昏迷不醒,全然不知自己杀了人。阿笙将传志交给付九,站起身来,正待上前,燕山派一众弟子已拔出兵刃将他围了起来,为首的喝道:“你要做什么!杀了人,还想逃吗!”
阿笙向他冷冷一瞥,道:“这人分明是被溺死的。你们若早些将他捞起来,一代少侠也不至于落到淹死的下场。”
余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宋斐一落水,万向天和袁昭玉大怒,二人下手便凌厉起来,水榭中打得难舍难分,煞是好看。二来宋家只有宋斐一人到了落梅庄,燕山派、铁手帮乃至其它凑热闹的英雄与他非亲非故,便无一人想起要救他。何况庄中池水不过四五尺之深,宋斐又非等闲之辈,传志一掌也不致将他拍死,谁能想到他这就死了?便是此刻,也不知是谁将他捞到岸上的。
袁昭玉也轻咳一声道:“不错,依这少年武功,一掌杀死宋少侠,怕是不能。”他胸中仍隐隐作痛,好在自知无碍,回想起二人打斗时种种,自己一代帮主将小孩子逼至绝境,心中有愧,方有此言。
万向天放下宋斐尸身,冷笑道:“他武功低微,却将袁帮主打伤了,敢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