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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在江南怡人的园林里,忽的愣住了。

    他一时紧张,竟忘了阿笙不在身边。

    阿笙不在这里,阿笙在山底下。

    传志心中一酸,忙压下眼泪,继续找适合藏身的隐蔽之地。过不多时,摸到一处破败矮小的柴房,见门上落了锁,附近草木荒芜,地上也无足迹,便运起青石山步法,轻轻巧巧落至门前,拔刀削断锁栓。甫一推门,尘土潮腐之气扑鼻而至,呛得他几不能呼吸,再走一步,又撞了满头蛛网,也顾不上擦。他将门掩好,待眼睛适应了房中昏暗光线,方看清这屋里堆满各色杂物,墙板房顶皆已腐坏。传志看看岑青,暗道一声对不住,脱下身上外袍铺在门后,将人放下,遂挽起衣袖,搬开几样朽烂的箱子、桌椅,腾出小片空地。见屋角有些干草,不敢多拿,抱了些许铺在地上,回身抱起岑青,把自己外袍裹在草上,再将他缓缓放下,又将拿开的杂物小心将他掩上。做到一半,忽想到什么,从怀里取出一枚铜钱搁在他手心,暗想:若岑叔叔中途醒了,不知身在何地,摸到这枚铜钱,便知是阿笙所为,不至于慌乱。又解了腰上水带,放他颊边。

    收拾一番过后,见乍一眼已瞧不出房中有人,方退出去,将锁头挂好,虚虚合上,遥遥看去与锁着无异。这才悄声按原路回去,他生怕出了差错,便加快步子,只盼早些与红蕖碰头,尽快找到素云,以免多生事端。这一路小心戒备,加之他轻功本就了得,似出入无人之境,并未给人察觉。待回到巷中,红蕖已将脸上污泥洗去,提着包袱倚在墙上。

    乍一见传志灰头土脸跳下墙来,红蕖先是一愣,遂掩嘴笑道:“大笨驴,你这又是到哪里打滚啦?”

    传志哪会在意,急道:“你可想出办法了?咱们怎么找云姨去?”

    红蕖拍拍手中包袱,秀眉一挑:“那是自然。”

    传志大喜,催她快些。红蕖不多解释,拉他钻进巷子深处,扔过来一只布包,背过身去要他快些换好。时候紧迫,传志便不多问,抖开包袱才发现这衣裳与他惯常穿的不同,上头是件白色长袍,外套青麻布的对襟褂子,下头是条宽腿长裤,裤脚绣了道五彩花纹,这并非中原汉人装束。不禁讶然,再看红蕖,她脱下外袍,里头却是蓝棉布的衣裤,衣襟、袖口、裤脚都绣着花纹。她正低头系一条花围腰,也是斑斓夺目。传志不知她葫芦里卖些什么药,将衣裳穿好拉展,默默等着。红蕖系好围腰,摸出两枚银耳坠扎上,那坠子足有她半张脸大小,几乎垂到肩头,末了,她取出两条布巾,要传志低下头来。传志瞧那东西要裹在头上,便微微俯身方便她摆弄,又问:“这是做什么?”

    红蕖娇笑一声:“你要找那天下第一神医,恐怕只有两个法子。”连夜赶路,传志身上、脸上都是汗水尘土,脏得很,此时靠得近了,却嗅到红蕖颈间幽香,他暗暗称奇,心道女孩子确是不大一样。红蕖也不等他问,继续道:“要么,你带着病人去找她治;要么,你守着病人等她来。”

    传志诧道:“那怎可以?三日已过,岂敢再拖?若不是筝儿给叔叔喂过药,只怕连这时……”

    红蕖已给他裹好头巾,退开一步打量再三,嗔道:“我何时说要傻等?便是你肯,我还不肯哩。八月十五在即,我可不要再耽搁了——不行不行,现在你不过黑些、脏些,瞧起来还是从前那个大笨驴的模样,我再给你添些东西。”说罢从包袱里取出一只小匣子,匣子里装了浆糊、棉絮、胭脂等物。她蘸一指浆糊,细细抹他脸上,道:“那些人知道你我带了病人,一旦进城必急着找大夫,这时恐怕早在各处医馆等我们自投罗网。哼,偏不如他们愿,谁想到咱们不找大夫,却要大夫自己过来?——你怎这样瘦?还得再穿些衣裳,再胖一些。”传志脸颊给她涂了厚厚一层浆糊,也不敢说话,静静听着。红蕖前前后后忙了一阵,方才收拾自己,笑道:“你那手劈空掌,眼下练得如何?”

    她眼珠溜溜地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笑意。

    过不多时,两人背着行李从巷中大步迈出,瞧在旁人眼里,一个是面黄肌瘦的苗疆姑娘,一个是黑胖壮实的苗疆小伙,怕谁也猜不出他二人原本模样。红蕖挽过传志手臂,附耳低言:“可都记清楚了?”

    传志点头,又问:“当真不会害人性命?”

    红蕖稍一跺脚,啐道:“你还要我说几遍呀?”她双足□□,嫩白脚腕上系了一串铃铛,随这动作叮咚作响,衬得嗓音也清脆动人。传志摸摸鼻子,不再追问。

    两人大摇大摆走进集市,正是午后最热闹的时候,道旁小贩叫卖不绝,卖吃食的、磨刀的、挑杂货的,还有撂地作艺说书的、唱小曲儿的、玩杂耍的,看得传志眼花缭乱。红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一处空地,从包袱里拎出块蓝印花布就地铺好,摆上她那只小匣子。传志站在背后双目低垂,一手抱着胳膊,试图将内力梳理聚拢。青石山内功讲求气韵流转,随心所欲,练劈空掌本不难,只是他从未于大庭广众之下撒这等谎,心神不安,便有些吃力。他两人打扮惹眼,引得路人纷纷注目,红蕖见聚了三五人,便将手腕一举,腕上银镯相碰而铮铮乱响,遂道:“各位阿哥阿姐,我哥哥妹妹俩是苗疆人,头一次到你们中原来见识这花花世界,实在是看得眼睛都花啦!”

    她经过一番打扮,原先的美貌怕只剩一分,然嗓音清亮,说起话来唱歌似的,也引得不少人驻足。她又扭动双足,笑道:“只可惜我俩人玩过了头,将身上银钱花得一干二净,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到,阿妹我想来想去、想去想来,只好来向各位好阿哥好阿姐讨些盘缠。我们苗疆人最讲求信义,你们中原有句话,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阿妹我听过一次便记得了,因而我俩跟各位讨钱,不能白讨,我俩从苗疆带了一味膏药,只要抹上此药,再以我阿哥的手法医治,莫管你是头痛脑热、腰酸背疼,就是女子们生不了娃娃,也能治得好!各位想给钱的,先带个病人来,待我阿哥给你治好了,便给上一二银钱,全看你的意思,阿妹我不嫌多不嫌少,在此先谢过啦!”

    传志听她口若悬河,满口胡言,只觉双颊发烫,将脸垂得愈发低了。好在他那黑胖脸蛋不是真的,谁也瞧不出他脸红得厉害。

    路人听罢,几个摇摇头散了,爱瞧热闹的还留着,当中一个吹声口哨:“小姑娘是骗你阿哥的吧?你说那药能治病,就是给我抹了,一时半会儿的,阿哥岂知道是好是坏?不如阿哥给你指条路,瞧你长得瘦瘦小小,不怎好看,这把嗓子倒好听得很,你们苗疆人都会唱歌,打这条路走到头,过了桥,有的是青楼歌馆,你去打扮打扮唱上几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