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好热闹喜庆,故而穿着宝蓝通袖对襟大衫,下着大红遍地金菊纹马面裙,耳上挂一对喜报平安金耳坠子。
二人浓淡得宜,平分秋色、各有千秋,吸引了文庙里一干学生士子的眼球,不过金敏同乔子清两个见惯了这些,只当不见罢了。
这些时日文庙香火旺盛,前来烧香祭拜的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小摊小贩看准生意,一旁买茶水小食、拆字算命者颇众。一个皂色衣衫,道士打扮的人见二人仪表不凡,一路紧紧相随,便要算命。只是金敏面冷,理也不理一下,倒弄得那人讪讪的,脸上十分挂不住。
乔子清也不想一个男子就这样跟着,便道:“您算命的连个幡子也不挂,谁知道是不是来讹钱的哩?”
那道士气得吹胡子瞪眼道:“咄!你这小娘子好不讲理!俺张神仙是承德赫赫有名的神机妙算,便是求我,也不给你看相!”
乔子清笑道:“正好,从前人家都道我寡相,您在我这里也讨不到赏钱,还是找别家罢!”
张道士或许是不甘就这样走了,便转头冲金敏道:“这位姑娘,我看你薄唇有棱、下停有力,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呐……”
金敏一点也不买他面子,蹙眉道:“我自小生活清苦,何贵之有?”
张道士却道:“你鬓发侵额、上停短窄,主刑父母、亲缘浅淡,贫道说得对也不对?”
金敏最听不得这个,不耐道:“老人家,我不信这些,还请回罢。”
张道士捋捋胡须,笑了一笑,没有一点神机妙算之相,倒显得贼眉鼠眼,“那贫道便是说对了。”
金敏未尝料到此人竟如此难缠,心中只后悔方才与他搭话。
“小娘子目若秋水,桃花旺盛;鼻梁挺直、山根高耸,耳似鸡嘴,鼻强耳弱,同龄缘少,宜走异路姻缘;田宅宽阔,早年多置……”那道士一路紧跟、喋喋不休、异常聒噪。
金敏听他讲姻缘,心中蓦地一堵,眉尖微蹙、双目含愁,越发听不下去他在嘟囔些什么,只拉着乔子清挤到人堆里快步走开了。
谁料这一幕全被安远侯郭祥郭小侯爷看在眼里,按说这郭小侯爷是个整日寻花问柳、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弟,为何会在此处?原来这郭小侯爷还有老母亲郭老夫人在世,眼见时日无多了,到底不愿见他整日寻欢作乐,便只求他能搏取功名,不依靠祖业也能在立身于世。
郭小侯爷虽然为人处世不太靠谱、更不是什么读书的材料,早被那四书五经逼得头昏脑涨。只是到底还知道遵守孝道,也愿意了结老母亲一桩心愿,便装模作样地读了几日书、写了几篇文章,早就坐不住了,只借着拜文庙的借口出来与那狐朋狗友厮混。
谁知他那群酒肉朋友对文庙等地唯恐避之不及,竟不愿意同他一道游览,他正独自生闷气,闷闷不乐地走着,却见到两个赏心悦目的漂亮大姑娘在前面。郭祥心道:这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看的人也爱一处做耍。
他这厢只顾着看美人,方才的那一点点忧愁早就烟消云散了,脸上带笑,折扇也风度翩翩地摇了起来,只苦于没法与美人搭话,以便更多亲近。
他见金敏二人被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缠着,早就有意出手相救,只是踌躇着不知从何处下手,眼见那道士被美人甩在一边,那个长得像胡姬的女孩子敛眉凝愁,似有万般心事。他这怜香惜玉的老毛病便犯了,下定决心偏要逗得美人一笑。
金敏与乔子清正在路上走着,忽然听得背后一道清越温和的声音传来:“前面白衣服的姑娘留步!”
金敏转头,见是一位面皮白皙、细眉细目的华服公子,腰间香囊锦袋,玉佩香球,叮叮当当、五花八门地挂了一圈。见她看过来,面庞竟然红彤彤的,嗫喏着道:“姑、姑娘,你东西掉了!”
金敏整视了一圈,没见身上少了什么东西。面前那人似乎也觉得这借口蹩脚,眼睛在地面扫了一遍,急急慌慌地从地上捡起两块沾满土坷垃的小石子,道:“姑娘,这是不是你掉的?”
他虽然做派轻浮,但实在神色慌张、面色通红,脸上一层细汗,眼神无辜又可怜。金敏长这样大还没见过这样呆里呆气的人,面色不再郁郁,也不愿与他多做纠缠,眉头一挑,便哼道:“多谢了,这正是我掉的。”
说罢便从他手上拿过了两个小石子,也没嫌脏,揣在袖袋里,施施然便走了。郭祥也没见过这样的奇女子,一时间愣在原处,等人都走远了,才怅然若失,只好鬼鬼祟祟地在二人后面跟着,直到她们走入京师女学的牌楼才作罢。
郭祥心道:原来是女学的生员,怪不得如此与众不同,她长相出众,我日后稍微打探一下便知。想到此处,他才心满意足、喜气洋洋地走了。
1. 破题来源于明代费宏所作。
无情者被无情困 多情者受多情扰
这郭祥郭小侯爷平日里自诩最善与人交游,京城里的纨绔子弟、三道九流的人物结识好大一群,却不知人家是看重他家中有财有势,只对他百般奉承。郭祥的亲姑姑乃是当今的皇贵妃,安远侯也算是个外戚,他自幼失怙,早早地袭了爵位,又受母亲溺爱、姑母庇护,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只当那群闲散无赖做知心朋友。
如今他在御赐的琼林宴上却行不通平日里那一套。这里大都是些满腹经纶才高八斗的正经文人雅士,一眼便能看出他身上的公子习气,只对他爱搭不理。郭祥四处碰壁,面上郁郁不乐。
郭小侯爷到底不是什么穷凶极恶、无可救药顽愚之辈,他心思纯良、天资聪颖,只是浑身总有一种呆气罢了。他那日见了金敏,惊为天人,暗地里查探了一番,居然蟋蟀也不斗了、花酒也不吃了,请了三四个先生,整日在家中做文章。
他母亲、姑姑见状皆是大喜,给他买通门路上下打点,最后居然也成了个进士榜尾,这就穿着黑镶蓝缎进士锦袍,戴漆纱乌纱帽、簪翠叶绒花,腰挂“荣恩宴”铜牌,风风光光地赴宴去了。
谁料他不进学,也没有同窗,在这里十分混不开,只好自己饮下几杯闷酒,直喝得白脸酡红,竟飘飘然了起来。郭祥心道:如今竟也会独酌了,可见我本来就是个雅人。
他手里拿着槐木笏板、斯斯文文地迈四方步,不住地四处逡巡,眼睛鬼鬼祟祟地往女进士那里瞄。
金敏是榜眼,盛装打扮、艳光四射,与他人十分不同,虽然她不爱凑热闹,直往僻静处走,也到底十分显眼。郭祥看美人时眼力非同一般,一下子就瞧见了她,顿时大惊:天爷!她居然是前三甲。
先前金殿传胪的时候,郭祥虽然在场,可他是个榜尾,只在最后头远远地站着,被前头挡得严严实实,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