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做小她都无所谓,只要是公孙明就好。
姐妹俩的争吵被无意路过的吴氏听到耳里,便想了一条妙计,在公孙明和赵芸芸的酒里着人下了□□,又把俩人关在一起,迫使生米煮成了熟饭。
☆、明月翠微记(四)
公孙明酒醒后知道是吴氏所为,大为光火,又不好直接拒绝赵芸芸。最后吴氏站出来发话说,叫赵芸芸先回江北,公孙家不日就来提亲。
人算不如天算。满心欢喜的赵芸芸在家里还没等到公孙明来提亲,倒先收到了江北藩王宗权的一纸婚书。
原来,万花谷春宴上,宗权兴起扮作富家公子前去赴宴,对赵芸芸一见倾心。赵芸芸的父亲权衡之下,最后与公孙明达成协议,把女儿嫁给了宗权。
吴氏想用赵芸芸离间公孙明和林翠微的计划以失败告终。谁知,吴氏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请了一位苗家高人给林翠微和公孙靖种下了一种十分难解的子母蛊。
蛊毒一月发作一次,林翠微和公孙靖命在旦夕,公孙明多方求医无果,只好带着林翠微母子上五老峰求医。清净峰的葛仙翁看过林翠微母子的病情后,表示此蛊奇毒,只能救一个,要公孙明做选择。
公孙明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的豪气可以上天入地,他的热血曾经激情四溢。这个骄傲的男人,自出生以来,就没什么事情难倒过他,也不曾服过软。可这次他被难倒了。
林翠微和公孙靖母子他两个都想救、两个都想留。两个都不能失去。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林翠微不忍心看公孙明为难,瞒着公孙明帮他做了选择。她跟葛仙翁说,愿意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儿子一条命。最后,公孙靖救过来了,林翠微却死在了清净峰。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人是无能为力的。好端端的身体突然就生了重病,深信不疑的人突然就背叛了你。那个说要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人突然就没了。
有些告别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说再见很难,但是再见更难,因为相隔太远,隔的是阴阳。扬州风景依旧在,但是那个一起看风景的人已经不在。
林翠微死后,公孙明万念俱灰。他把公孙靖托付给五老峰,又回了一趟公孙家老宅,遣散妻女,散尽家财,然后回到五老峰的灵隐寺出家为僧。
话分两头说。公孙明家里的这些变故,赵芸芸并不知情。她被父亲逼着嫁给宗权后,发现自己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宗权对他十分好,好得连赵芸芸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九个月后,赵芸芸诞下一子,宗权十分高兴,只以为这是自己的儿子,待他们母子越发的好,可以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碎了。
宗权对赵芸芸很好,但是他始终没能成为赵芸芸心里的良人。赵芸芸割舍不下对公孙明的爱,就注定了要身披枷锁。即便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赵芸芸看着宗元那虽没长开、但已与公孙明有几分酷似的眉目,泣不成声。
那些日夜里,赵芸芸已经流干了一生所有的眼泪,耗尽了一生所有的心血。果不其然,不久后,赵芸芸便相思成疾,香消玉殒。
赵芸芸的故事结束了。
她死后魂魄不肯离去,终日流连人间。她不知道公孙明家在哪里,只知道在扬州一带,便找到了扬州。她在扬州终日漂泊,直到在街头遇见一个奇怪的白胡子老头。
老头答应了她的请求,帮她寻找公孙家的宅子。找到后,想办法把她的魂魄聚在一个罐子里,埋在了公孙家院子里的柳树下。
“你真傻。”百里英对芸娘说。心里却想,曾经我自己何尝不是跟你一样傻?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越是长情的人,伤得越重。一个人如果永远活在在回忆里,就无法放手向前。
公孙靖看着芸娘,目光极为复杂。他缓缓道:“我们谈谈。”
公孙靖抽离出自己的一丝生魂,与芸娘的死魂一起在罐子里谈了很久。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芸娘已经泪流满面,同意公孙靖等人度化自己。
公孙靖提议,让孙湛来进行这场度化。他说,“度了芸娘,算是孙湛的一场功德。芸娘因他而被度,说起来也可以让他以后命里的劫数消弭一些。”
听说芸娘真的要走了,公孙益有些动容,要拜孙湛。
祖千秋拉住他道:“他度了芸娘也是一场功德,不会受你一拜的。”他的语气非常平静,许是人世间因果、生生死死看得太多,早已看淡。
孙湛从院子里的柳树下挖出陶罐,开始吟诵经文,主持超度。这些年在西岭孙家,他跟随孙大宝在巴蜀地区四处降魔除邪,超度过不少亡灵,经验已经算得上十分老道。
他念了一声道号,这声道号的声音不大,却给人感觉好像深海的波浪连绵不绝。接着,孙湛念起了道家超度亡魂的经文。声音响起,在场众人听到,心头莫名的都有了一种宁静祥和之感,仿佛世间的一切烦恼恩怨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足道尔。
芸娘走了,笑着跟公孙昊和公孙益父子道再见。公孙益刚刚才得知,芸娘竟是自家伯父的旧人,还为公孙家留下了一条血脉。眼见芸娘就要消失,双目忍不住留下两行清泪。公孙昊看见了,大声骂他是大仔鹅子。
公孙靖难得拍了拍公孙益的肩膀,沉声道:“能再有机会踏上黄泉路,是她的福分。”
过了许久,芸娘的魂魄早已消散,孙湛仍在念经文。
公孙昊轻声问公孙靖:“芸娘不是走了吗?孙小公子怎么还在念经文呢?”
公孙靖道:“她亡魂太虚,怕过不了黄泉路。他想多与些念力给她,助她走完这段黄泉路。”
“哦,那就好,那就好。”公孙昊连声道好,脸上神情颇为欣慰。
事后,为了感谢公孙靖一行度化芸娘,公孙昊父子送了一个木匣子给公孙靖。公孙靖起初不受,公孙昊却说,你们将来若要去射阳湖,此物必不可少。
公孙靖打开木匣子一看,里面有一张地图,一柄古剑。
公孙昊笑道:“那白胡子老头托梦给我的时候就说了,要我去院子里的银杏树下挖出这个匣子,交给你们。想必这也是当年他埋在我家院子里的。”
公孙靖不再推辞,接过木匣子,与公孙昊父子道了别,离开了公孙家大宅。
芸娘事情已了,公孙靖、百里英和祖千秋父子回到齐云楼又住了一晚,打算第二日再往射阳湖去。
客栈里,百里英笑问公孙靖,“你和芸娘在那罐子里说了些什么?认识你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这么会做思想工作,这么顺利就把她给说动了。”
公孙靖沉声道:“她与我父亲的一段缘,由我出面来终结,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