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副驾座位上震了两下,是收到短信的提示。她没回应,打算回家再看。过了十五分钟,手机铃声响起,是《my bride》的纯音乐版。这个铃声让她条件反射挺直背脊。然后她拿起手机,真的看见屏幕上出现了“兔兔”两个字。
从四年前雨夜分手之后,她就再也没接到过这个号码的来电了,因此连名字都没有改过。真羞耻……等到家以后就把名字改掉。她按下了接听键:“喂。”
没有声音。侯曼轩又“喂”了一声,电话那一头才传来了龚子途的声音:“我想跟你说说《红舞鞋》的事。”
“哦,好啊。”虽然最近他们频繁见面,但这还是他回来以后第一次和她通电话。她留意到了他连称谓都省了,大概是有些尴尬吧。只是这些都不太重要了,听到他的声音,她居然有一点心痛。
“你看了剧本吗?”
“我刚才拿到本子呢,只看了开头一点点。”
“那你看到男女主角在雨后彩虹下的初遇那一段了吗?”
“看到了。画面感很强烈呢。”
“那你觉得这里要什么样风格的歌舞比较好?”
那是16岁的女主角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拿到理想芭蕾舞团的录取通知书的场景。她心情很好,穿着小皮靴在路上就跳起了舞,然后撞到了刚被炒鱿鱼、情绪低落正在收伞的男主角。男主角衣服被伞上的雨珠溅湿,正想发怒,却被她灿烂的笑容感染了。她一边抱歉而快乐地说着“对不起”,一边脚步轻盈地绕着他转了一圈。回忆到这里,侯曼轩说:“要激情、快乐、有生命力的歌曲。”
“我也这么想!”龚子途立即接道,“四四拍,每一拍都要有三连音,瘸腿节拍,让人听了就想跳舞那种。”
侯曼轩想着女主角跳舞的画面,又按龚子途说的风格哼了几秒随意发挥的调子:“shuffle?很棒。”
“就是你哼的这种shuffle。歌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全世界都知道她的美》。”
侯曼轩笑出声来:“很好,很适合。”
“你也这么想对吗?可是导演不这么想,他说要忧伤的,理由是男主角很忧伤,结局也是悲剧。我跟他辩论了两个小时,说整个故事都是围绕着女主角转的,这里视觉也是女主角的,一开始一定要有激情。歌舞剧、文艺片不代表就要跟死气沉沉挂钩啊。导演说我是音乐人,不懂影片首尾呼应和所谓宿命感的艺术……等等,你不会也认为我是为了突出念念才这么想的吧?”
“我完全赞同你。而且这里一首不能是bebop、s;nova,只能是shuffle……嗯,其实bossa nova也还可以吧……”侯曼轩转动方向盘,把车开进了停车场,又换另外一只手拿电话,“哎呀,不行,bossa nova太轻灵又变幻莫测了,还是要shuffle。”
“shuffle。架子鼓和贝斯。”
“镲音要配长号独奏。”
“独奏和歌唱部分交替进行。”
“歌唱部分还要高亢,不要长颤音,要有点沙哑。”
龚子途打了个响指:“完美。我们想的是同一首歌。我要把你的意见全部告诉导演,他什么都不懂。”
“好呀。”侯曼轩把车停好,然后拿好随身物品,下车关门,“看来你对这部电影很上心。”
“第一次参加歌舞剧制作,验证实力的时候,当然要上心。那你觉得男主角倒霉情节里,用什么配乐比较好?”
“这一段剧情我还没看到呢。”
“你在哪里?”
“我们家楼下停车场。”
“那你回家坐下来看看剧情。”
侯曼轩本来想说等她看完剧本再谈,但龚子途如此投入,她有点不忍心打断他的热情,于是加快脚步回到家中。然而,刚打开门的刹那,就有一个小小的东西飞扑过来,黏在了她的小腿上。她用耳朵和右肩夹住手机,拿起《红舞鞋》的剧本,把龚小萱抱起来,朝保姆丢了个眼色示意关门,然后一边拍着龚小萱的背,一边往楼上走去。
龚子途还在电话里有些气愤地说:“你不知道,今天我和导演聊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特别想退组,但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审美。跟你确定以后我更确定了,审美有问题的就是导……”说到这里,龚小萱又用黏答答的声音喊了一声:“flamingo!”
龚子途停了停说:“你女儿?”
“嗯啊。”侯曼轩捏了捏龚小萱的脸,“小萱萱,今天你学了新单词呀?你知道flamingo是什么吗?”
“就是小鸟鸭!”
这一声喊出来,龚子途忍不住笑了两声:“好萌啊。”
侯曼轩摇摇头,继续对龚小萱说:“不是不是,flamingo不小的,它腿细细长长的,脖子也细细长长的,站在水里就像仙鹤一样,但羽毛颜色更灿烂哦。”
“腿细细长长的,脖子也细细长长的鸭?”龚小萱脑袋朝一边歪了歪,黑黑亮亮的刘海也跟着滑到一边,露出两条茸茸的小细眉毛,“那不是奶兔吗?”
“奶兔?”被点名的龚子途明显状况外了。
“咦,小萱,不要乱说话,现在跟我打电话的就是奶兔哦。”
龚小萱骤然睁大眼,猛地从侯曼轩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一溜烟地就跑到了沙发背后,然后双手抓着沙发边缘,偏着头,只露出两只大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妈妈。
侯曼轩笑得不行了:“居然害羞了。”
龚子途迷惑地说:“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的外号?”
“我女儿在杂志上看到你的照片,对你一见钟情了,说要嫁给你呢。”说完这句话,侯曼轩发现龚小萱两只手都握成了拳,再用馒头般的小拳头挡住两只眼睛,被她逗得不行,于是故意说,“来,小萱,你不想听听奶兔说话吗?”
龚小萱用小拳头揉着眼睛,扭扭捏捏地走过来,接过手机,说话声音糯糯的:“喂,你真的是奶兔吗……是鸭,我是侯小萱鸭。妈妈好奇怪哦,居然姓侯,那不是猴子吗……对的,妈妈好漂亮,那就是漂亮的猴子了哦……嗯,我今年三岁了!奶兔你多大了鸭……哇,你真的好大哦,那我不要嫁给你了,还是妈妈嫁给你比较好……”
侯曼轩差点过去抢电话,但想想她说都说了,算了……
“我们家都有妈妈、我还有黄阿姨……我最喜欢吃白糖拌西红柿,还有牛轧糖,但妈妈说,牛轧糖对牙齿不好,不能天天吃……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杂志鸭,是妈妈买的,一直从大溪地带回家呢……”
听到这里,侯曼轩终于一把夺过手机,咳了两声:“小萱,妈妈还有事要跟奶兔谈,你先乖乖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