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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笑道:“你说,这人间之事,到底是锦上添花,好上加好呢,还是雪中送炭更让人铭记于心?”

    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宫女抬眸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话讲到这个份上,内监若再不解圣意这些年也就白混了,他颔首道了句陛下圣明。

    “依陛下之意,是要重用项将军了?”

    沈煜随意将笔丢在桌上,扫了扫文书内的字,不冷不热地勾起唇角,“殴打朝廷命宫,也不要紧。”

    他负手起身,“只要他衷心于朕,想打谁,都没问题。”

    “少年人知恩图报。”内监微微躬身,“陛下此时出现,对项将军而言必然如千里马遇伯乐,将此生此世誓死追随。”

    沈煜听着顺耳,微微点头。

    “那行。”

    “火候差不多了,准备准备,召人进宫吧。”

    “奴婢遵旨。”

    *

    项桓被传召入宫时心下还有些狐疑,但很快就释然了——他想,要么是自己的举止惊怒了天颜,要狠狠责罚他;要么是项南天又上了什么奏本,总之不会有好事。

    他给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满心放空的随内监走在幽深的宫墙下。

    雪牙枪被收了,宫禁里除了侍卫不能携带兵刃。

    没有武器傍身,项桓觉得很不踏实。

    大殿之上,国君正摁着膝盖端坐,神情一如既往看不出喜怒。

    他在下面跪了,依礼数叩首跪拜。

    “爱卿平身。”咸安帝的声音倒是很随和,“今日朕召你来不过闲谈而已,不必拘泥于礼数。”

    他越这么说,项桓心中越没底。

    沈煜眼光带着欣赏,嘴含笑意地在打量他,“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难怪都说项家世代出名将,你和你哥哥一样,皆是我大魏的有功之臣。”

    不知道自己此时要不要回一句皇上过誉了,但又怕他只是先抑后扬,项桓到底没吭声。

    犹豫间,沈煜已缓缓走了下来,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

    “前段时间,项侍郎推了你的军衔,是有些可惜。朕念在他为父,你为子,自古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准了那奏本……你不会怪朕吧?”

    想怪也没办法啊。

    他抱拳说:“臣不敢。”

    沈煜负手在后,仍在项桓周围踱步,不紧不慢道:“是不敢,不是‘不会’。”

    言罢嗓音一沉,“近来朝廷中有人上书,说你此一月,懒散懈怠,无心上进,终日饮酒作乐,聚众闹事,欠下的案子数量与日俱增。你这是不想做大魏的武将,改做市井地痞了?”

    就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

    项桓紧抿嘴唇,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如今也不怕他降罪于己,索性平静道:“陛下是要罢免我的军职么?”

    沈煜忽然笑了,转过身:“朕为何要罢去你的军职?”

    “殴打朝官不过是失德,失德又如何?

    “朕要的,是能用兵如神,平定乱世的有用之才,不是那些成日里只会满口道义,徒托空言的伪君子。

    “这些人,打了就打了,有何要紧。”

    项桓听到此处,怔了片刻后,眼睛不自觉地一亮。那是他熄灭许久的火,竟再度被这只言片语给点燃了。

    “你懂朕的意思么?”咸安帝的手又拍了两下,着实是语重心长,“你是大魏的将来。”

    “武安侯十九岁可以三箭定长安,你未必不如他。江山代有才人出,英雄也终要迟暮,现在就轻言放弃,未免太早了!”

    项桓张口想说什么,又犹豫了下,“可是……”

    “朕知道你不甘心。”沈煜安抚着,朝他意味深长地笑笑,“不过一个军衔。朕能收回去,自然也能再给出来。

    “机会还会有的。”他在少年的结实的臂膀上一打。“只要你衷心于大魏,衷心朕。”

    项桓手心生汗,振奋地一抱拳:“臣明白!”

    第50章

    宫城外, 当内监将虎豹骑的年轻将领送出御街时,一道密信悄无声息地飞入了武安侯府之内。

    宽袍广带的男人正执棋与手下对弈, 黑白两子势均力敌, 正是交锋最激烈之际。

    他接过那封图文并茂的信纸,粗粗一看, 便笑道:“憋了一年,他也终于忍不住了。”

    袁傅把密信毫不避讳地摊在桌上, 指尖点了点, “如今大魏尚能出战的名将,唯有本侯与季长川, 沈煜那个性子, 阴狠毒辣, 善驭却多疑, 谁也信不过。他把目光放在这些后辈身上,约莫也是想栽培一个自己的心腹。”

    手下顺着他的话:“竖子年幼,不足为惧。”

    袁傅对此却不予置评, 盯着纸上的那两个字瞧了片刻,半是沉吟半是思忖,“项桓?”

    他望向手下,“季长川的那个学生。”

    后者轻轻颔首。

    他于是笑说:“是个不错的孩子。”袁傅在棋盒里挑选棋子, “沈煜知道我看人一向很准, 这是跟我抢人来了。”

    手下拿不定他的意图,“那侯爷……要把人抢回来吗?”

    对面的君侯一声不屑的轻哼,“我从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不过是个将才, 天下有才之人多了去了,他要跟沈煜,就让他跟便是,良禽择木而栖,烽火骑营下从不缺人。”

    书生扮相的手下含笑恭维:“侯爷真性情也。”

    接着又问道:“那侯爷以为,此事当如何?”

    袁傅捏住白子在指尖摩挲,忽而一笑,“沈煜要同我争,那本侯就送他一份大礼。”

    “不攻自破。”

    他将棋子稳稳砸在棋盘上,利落地吃掉了周围大半的黑子。

    *

    又是一年中的清明,满城细雨霏霏。

    春季的时疫永远不会迟到,医馆内挨挨挤挤的全都是人,宛遥正在陈大夫旁边给患者诊脉,前面排着一队看不到头的长龙。

    就在此时,余飞和宇文钧突然从门外跑进来,径直奔来找她。

    “宛姑娘。”

    “宛妹妹!”

    有时候单单从称呼就能辨别出谁是谁。

    宛遥抽不开身,只好迅速开了张方子,“一剂服半月,一日两次,切忌食辛辣生冷之物,半月后再来我这儿换药方。”

    等送走了病患,她才匆匆交代,“蓉蓉过来替我一下。”

    领着余飞二人进了医馆内院,侍女端来热茶,她坐在对面,“两位将军,有什么事吗?”

    余飞顾不上喝水,反倒是先问她:“项桓要去南燕受降的事,你知道吗?他有没有告诉你啊?”

    别说告诉她了,这段时间他们俩连面都没见过……唯一一次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半句话也未曾讲。

    宛遥回了个一脸茫然:“南燕受降?受什么降?”

    “是这样的,”余飞解释得飞快,“南燕凭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