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事得多——他与陈禄思又不是亲家,听多了卸磨杀驴的故事,阻拦不了原童朗,他总要想退路。
冰面上行走,怀钧与原纪这俩死对头莫名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任何一个摩擦都是发酵契机,麦芒案是吊在这杆秤上的最后一根麻绳,不管盗用人是私人主意还是高层授意,汪文骏都应该想利用这件事的持续热度,博取曝光,限制住陈禄思想把原纪变成窝点的做法。
要说开庭时间,没准他比科小丰还急。
但站在怀钧一方,自然是要尽力往后拖,慢慢抑着关注,维持住目前的平静,既对莫箐交差,又乐于见到原纪被蛀。
只是没想到陈西源居然两肋插刀——他们艺人层次不够,不见得清楚其中的弯弯绕子,只仗一腔热血,一步错,很可能就一去不复返。
褚沙白大概没听出她借他之口转告的“让他退一步”中蕴含多少慎重。
一个没有背景的主唱,莽撞破坏了陈禄思“另起炉灶”的大计,下场不会太好。
侯二尽心尽责伫立在赵伏波身后,直播已经到了颁奖环节,主持人依次念出乐队提名,荧幕闪过他们的入围歌曲及队员组成。
“年度最佳主唱奖——陈西源!”
灯光聚焦下,陈西源左手顾小律,右手萧大丞,他依次紧紧抱过二位伯乐,与后座的乐手们碰拳,挥挥手,走上领奖台。
赵伏波单手撑着头,半垂着眼。
陈西源卡在西装袖扣上的感言纸在众目睽睽中飘下来,没落到地,被一个“猴子捞月”横空截住,音箱如实传送出:“嗨呀——”
他攥着纸条,耳根浮上尴尬的红,二十多岁的人依然像个大男孩,又硬又涩,刺头儿一样杵在话筒前。
下方是善意的笑和掌声,他表情却是少有的严肃与真挚。
“其实这个奖对我来说很重要,众所周知,怀钧竞争环境激烈,从我来到怀钧的第一天起,就有两位老师一直陪伴我,与我畅言与夜谈,保护我,纠正我,他们是我最愿意回馈的人。”他举起奖杯,神色肃穆,“如今我破甲而出,独木桥上走过,鲜花我只取一朵,其余,都是老师的!”
潇潇洒洒发言完毕,他衣袂带风,由于第一次上台,摸黑下去时被台阶绊了一跤,没等人上前扶,陈西源迅速爬起来,龇牙咧嘴:“笑屁笑。”
赵伏波一动不动,可能是被伯乐保护太好了,模样比几年前硬朗不少,实际仍塞了一个仗剑江湖打抱不平的灵魂。
佛团的《功德人家》斩获四项大奖,团队奖的提案上去后,守望与麦芒分别入驻男女最佳团队,观众席传来呼啸,论坛上立刻被“双队长”刷屏。深谙这二人尿性的褚沙白躲在后面不可置信地做口型:“这么毒得一比的cp也有人站?”,
说来也奇怪,褚沙白在业界风评不错,情深义重,但硬是与谁都扯不上一腿儿,该给他颁个“绯闻绝缘体”的奖,这人上辈子大概是炸了星盘。
tvgm音乐盛典颁奖现场献唱定为陈西源的六音乐队,怀钧这边立刻有人去往幕后做最后的排查。管彬杰第一次来就告诫过守望,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不是自家的场子,任何地方都有魑魅魍魉。
关系最紧张的时候,艺人不仅在更衣间与杂物间这等没有摄像头的地方遭过霸凌,在收音和返听上也被动过手脚。
早几年天后张艾喜的现场出了车祸,伴奏一塌糊涂,赵伏波中途离场,带人堵了原纪,纵然她位高权重,当年在原纪眼中仍是个初出茅庐的中学生,哪能认账,叫嚣道:“有本事切了我们手指啊!”
董事长就笑了一下:“是吗?切手指?不,过时了,指头切了不会长,连累我们花钱消灾,还能帮你领到残疾人津贴。”
随后转头吩咐:“把指甲掀了。”
不过这次不是防原纪,检查的人多加了一道程序,片刻后打了电话过来:“侯哥,确认了,陈西源的曲目是《蛹道》,老歌。”
音量外放,赵伏波却没有动作,过了很久,她才开口:“不会是这首歌。”
侯二拇指就在通话键上方:“截么?”
赵伏波没有说话,姿势都没有变。
场务在暗处忙碌,舞台逐渐亮起,乐队服饰上的亮片泼洒一片明亮,侯二移动手指,按灭了屏幕。
前奏陌生,报幕不出意料是他为科小丰写的助阵歌——《你就像脓疮》。
陈西源不懂世事人情,活得像个老小孩,是众所周知的事,萧顾二人似乎也不想拔苗助长,替他抗住所有压力,放手让他去迷茫,去徘徊,去一点一点攀爬。
数年前,天桥下,顾小律疲惫地握着剧本说:“别人唱的是叛逆,他唱的是找寻。”
别人为情感成长叛逆,他找寻的是一种精神。
那些真实的,愤怒的,抗争的,纯真的。
这个时代磨平的精神。
不管权谋,不管利益,他就是要顶天立地站在这个台子上,用他的语言,他的音乐,如锥子一般光亮锐利,刺破鸟的胸口,血如泄洪。
他嘶吼着,高唱着。
一如万千歌手曲谱上的第一笔。
一如他们曾经在最饱满美好的月份冲杀市场,相信这世上有光,有披荆斩棘的那一日。
第65章 病房
直播镜头从原纪的席位一晃而过。
赵伏波突然问:“麦芒开庭是几号?”
侯二:“……”
赵伏波看他一眼,知道他没关注。侯二性子不咸不淡,偏好置身事外,只会收集按部就班的消息,稍微拓展一点就撒手不管。
“算了,我自己去问。”
侯二赶紧将功补过:“要见什么人吗?我去安排。”
“不用。”
赵伏波又沉思一会,抬头道:“叫人带个话给汪文骏,就说访风常与我说,老原总走后,从来没见过原夫人出席过,很想念她,现如今又不是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代,也向小原总提提意见,别拘着母亲。”
侯二不理解:“让赵总出马?”
赵伏波瞥了他一下:“她出什么马,原彩旗死在谁身上的,你忘了?”
侯二揪了揪眉心,总算想起来,原彩旗娶过个二十来岁小模特,后来他“马上风”,死得不光彩,那个模特被海外归来的原童朗非法拘禁,更名谢烟芳,脸部动了手术,做了假身份。
原童朗吸食大/麻,肆意妄为,精神不太正常,他原本就是愤恨亲爹娶后妈而出走,原彩旗死后,更一意孤行要谢烟芳偿还他家老头的“债”。
去年何多闻吃里扒外,出卖了守望各个成员的资料,与他接洽的正是受到胁迫的谢烟芳。侯二奉旨去西梅会所把褚沙白捞出来后,严宏谦介入,将计就计挖到证据,顺便把何多闻一脚踹去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