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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眼,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味道甚苦,他却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两个人僵持了片刻,傅明礼才缓缓开口:“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人可真是不死心,夏幼幼翻了个白眼,掩饰住内心的那一点复杂情绪,走到他面前蹲下,和趴着的他平视,“你看我,我是谁?”

    “夏幼幼。”

    “对,夏幼幼,我混江湖的名字叫什么?”夏幼幼直直盯着他的双眼。

    傅明礼蹙眉:“发福蝶,你以为我会介意你的身份?”

    “是我介意,我是发福蝶,那我是谁的徒弟,你不会不知道吧?”夏幼幼掐紧手心,才克制住眼泪往下掉的冲动。

    傅明礼意识到她情绪的不对,认真思忖片刻后如实道:“不知。”

    听到他说这两个字,夏幼幼心情很平静,今天一天他的表现都太过坦然,除去厚颜无耻假装无事这一种可能,剩下的便是他很可能真的不知道。

    “我师父,”夏幼幼深吸一口气,“是曾经密语阁排名第一的杀手甫至,他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张单子,就是杀你傅明礼。”

    傅明礼心头一跳,猛地看向她,眼神里满是震惊。

    夏幼幼嘲讽的看着他:“现在你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是什么了吧,你觉得我会跟杀我师父的人在一起?”

    “……你师父是甫至?”傅明礼怔怔道。

    夏幼幼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一切都挺没意思的:“是,所以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也没报仇的打算,所以等天一亮,你就放过我吧,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联系了。”

    终于将一直以来的打算说出来了,夏幼幼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更空虚了。

    傅明礼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撑着床板坐了起来,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他有些微喘。夏幼幼皱眉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傅明礼穿上鞋站了起来:“你跟我过来。”说完便朝屋前走去。

    夏幼幼迟疑的看着他,半晌才跟了过去。

    他带着她去的是她前不久来过的书房,看着他挪动书架上的书,夏幼幼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要摊牌了么?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暗室,傅明礼按了按突突发疼的太阳穴,走到角落将石板掀了起来,伸手去取地下的箱子,刚一提起箱子,意识到重量不对的他身子猛地一僵。

    “你想让我看师父的兵器?我已经拿走了。”夏幼幼冷淡道。

    听到是她取走的,傅明礼松了口气,满眼复杂的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那天在临光殿见你之前,我和狐狸精就来了司礼监。”此事已经过去,夏幼幼不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坦白的。

    傅明礼垂眸,半晌轻笑一声:“那时候便认定我是杀你师父的凶手了?”

    夏幼幼抿起嘴不说话。

    “可即使认定我是杀你师父的凶手了,也会在老王爷来杀我的时候救我,”傅明礼眼睛里透着微光,泛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你得多心悦我,才能做出这样违背心意的事。”

    “……”被戳破了心思,夏幼幼只觉得难堪,恨不得立刻从这里逃走。自从知道师父的死因后,她对傅明礼的喜欢便如一把凌迟自己的钝刀,越是喜欢刀就越钝,割在身上的感觉就越疼。

    傅明礼咳着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抓她的手,夏幼幼却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像避毒虫猛兽一般避着他。

    傅明礼也不介意,低声道:“来,我带你见个人。”

    说着,便转身朝暗室里头走去,直到站到墙壁前才停下,从等身高的位置取了一块砖头出来,夏幼幼站在后面怔了一下,她和周书郊也算把这里翻个遍了,没想到还有他们没查到的地方。

    傅明礼取出一个画轴,又将砖块填了回去,转身拿着画轴递给她:“你看。”

    “这是什么?”夏幼幼警惕的看着他的手,并不想伸手去接。

    傅明礼叹了声气,将画轴直接打开,露出里面的内容。

    是一副人像,夏幼幼看到后便愣住了。虽然她向来看不起宁朝的画像,觉得看了跟没看一样,照样无法将真人和画像并在一起,但在看到这幅画像后还是惊住了,一股奇异的感觉油然而起。

    右下角,写着“傅致远”三个字。傅致远,甫至……

    她怔怔的看着画中人,上面那双不羁又温柔的眸子像是隔着时光注视着她,让她恍惚间以为他还活着。

    “他……”夏幼幼仅说出口一个字,便彻底没了声音,众多的疑问被眼中的热意逼下,她狼狈的低下头,久久不能言语。

    “他是我父亲,”傅明礼解答她未出口的疑问,看到她猛地抬头后,眼角挂上了温柔的笑意,“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他早就死了,直到四年前,他跑来宫里刺杀我,我才发现他竟然还活着。”

    “那他……”

    “是徐舟,”提起傅致远的死,傅明礼的脸渐渐凝住,“那时宫中内乱,他趁机派人暗算我,当时只有我和父亲在,父亲为了护住我……”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他在幼年便经历大变,以为傅家人除了他和母亲无一存活,却没想到父亲竟然还活着,这份欣喜还未维持几个时辰,便被徐舟的人一举击碎。

    幼年最景仰的人在他面前死了两次,这份疼痛和恨意,直到今时今日徐舟死了,都未曾平复下来。

    夏幼幼仍是难以接受,不可置信的朝后退了两步:“不可能,我师父他从未跟我说过他有妻儿,若你是我师父的儿子,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你?”

    “因为在他眼里,可能我也已经死了。”傅明礼抿唇,“当年傅家被冤枉,皇帝下令满门抄斩时父亲在外面,而我被……被带进了宫,隔日便听说傅家满门尽被屠的事,所以我们对彼此并不知道,他大概也以为我已经死了。”

    傅明礼见她还是疑惑,想了一下又去另一个暗格中拿了些书信过来。夏幼幼对这间到处都是暗格的暗室吐槽无能,亏她和周书郊在这里摸了这么久,合着什么关键东西都没找到。

    她抿了抿嘴,将信件接了过来,信件已经发黄,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但被保存的很好,连一点虫蛀的痕迹都没有。

    信里是傅致远写给儿子傅尚言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但能看得出是个有些顽皮有趣的父亲。

    “我真名傅尚言,我父亲傅致远是宁朝护国大将军,后来傅家蒙难,我改名傅明礼进了宫。”傅明礼平静道。

    “……”夏幼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切于她而言简直就是神转折,师父的悲惨过往突然被揭示在眼前,杀师父的凶手变成了师父的亲生儿子,而真正的凶手已经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