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沾阳春水的人会在厨房如鱼得水。
棠韵变化太大了。
午餐时,她还拿了瓶白酒助兴。可惜,沈珂滴酒不沾。
棠韵只能一人饮酒醉:
“这一杯,恭喜你心愿达成。”
“这一杯,祝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一杯,致敬青春虽逝,情谊长留……”
三杯白酒下肚,棠韵面色微醺,笑容渐涩。
沈珂见她如此,有些食不知味。她给她夹了菜,劝道:“你的心意我都懂。感谢你还在。”
棠韵听得大笑:“我的什么心意?你懂了什么?”
她又去给自己倒酒,辛辣的酒味入喉,辣的眼里湿漉漉。可她已经多年没有哭过了,所以,眨了眨眼,又笑出声来:“这酒啊,味道足!”
“是吗?少喝点。喝多了伤身。”
沈珂劝了两句,见她又去倒酒,伸手想去拦,可动作在半路又停下了。
人人都说酒后吐真言,那么,如果棠韵喝醉了,关于当年高考落败之事,是否会泄露一二?
沈珂有些期待她喝醉了。
可惜,棠韵酒量好,半斤酒下肚,依然神志清醒。她陪沈珂用罢午餐,闲谈一会,正准备送她出去,一个熟悉的摘瓜工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小老板,瓜田那边出事了。”
棠韵一听,也顾不得招待沈珂,拔腿就往瓜田跑。
其实,说是出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午餐时几个摘瓜工人喝了酒。许是,喝酒上了头,摘瓜时起了口角,大打出手,踩坏了不少瓜。
棠韵赶到时,两个工人还没歇火。你骂一句,我踹一脚,虽有工友拉着,依然是战火一触即发。而遭遇他们战火波及的瓜田遭殃了,大约上百个西瓜四分五裂、汁水四溅。至于瓜秧,更被踩得不成样子。
“怎么回事?”
棠韵扫过辛苦打理的瓜田,绷紧了脸,低喝了一声。对她而言,踩了几个瓜都没什么,关键是踩坏了她的瓜秧,这事情就严重了。一想到许多幼瓜胎死腹中,她就心疼地抓头发。
“打什么?”
棠韵扫向两个闹事的工友,目光凛冽:“都是小孩子吗?”
“不是。”
“一时热血上头,没控制住。”
他们的解释没什么卵用。
棠韵听得更生气了,指着破烂的一片瓜秧道:“行,你们牛叉,想怎么解决?”
不知道。
要钱没有。
他们都是卖苦力的人。
棠韵看他们光着膀子,耷拉着脑袋装死,觉得自己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感情。她摆摆手,从一工友手中接过计算器,噼里啪啦算起账来。
“你们一天工钱200块,截至今天,已经工作了10天。鉴于我们合作2年的情谊,每人扣除一半工钱麻利走人。”
一听被解雇,两个工友怕了。他们每年都会过来瓜田帮忙,棠韵给的待遇极好,工资高,还给点大餐,瓜季过去后,还会额外给些奖金。他们不想走人。
“小老板,对不起,我们错了。”
“这10天工资我不要了,你把我留下吧。”
对于他们的求饶,棠韵一概不理。她挥手让其他工友继续工作,抬脚就往回走。这一走就看到瓜田外站的沈珂,长发披肩,长裙飘飘,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一时间,她竟有些俗人的感慨。
到底不是同路人了。
棠韵抿唇苦笑:“让你见笑了。”
沈珂连忙摇头:“没有,你很了不起,一个女孩子,他们都怕你。”
要知道刚刚她可是在一群高大威猛的汉子面前发号施令。很炫、很酷,很有气场。
她很羡慕,棠韵在过一种她曾向往的生活。自由洒脱,无拘无束。
沈珂遥望一望无际的瓜田,好久之后,转过头问她:“你为什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种西瓜?”
棠韵没回,注意力被身后议论的声音吸引:
“章壮,你们赶紧去跟小老板说点好话呀。”
“是啊,小老板上热搜了,成名人了,未来生意肯定好,跟着她绝对有钱拿。”
“而且,像棠韵这种热情大方的美女老板,你想哪里找去?”
……
章壮两人听了工友们的劝,扭扭捏捏地过来了。八尺汉子黝黑面庞滴着汗,咧开一口白牙,傻笑着开了口:“小老板,我们真知错了。”
异口同声,也是默契了。
棠韵瞄了他们一眼,声音冷淡:“绝无下次了。”
“好好好,我们一定记住。”
“谢小老板给我们机会,我们会好好做事的。”
棠韵还为自己的瓜秧心痛,挥挥手让他们回去了。
不是她心软,而是她不想多事。这些人说憨厚也憨厚,可也确是血性男儿,真得罪了,不知惹出什么乱子。眼下正是西瓜上市的时机,一切都等瓜季过去再说吧。
经此一事,棠韵也不敢走人,只得亲身盯着。她站在瓜田里,看着工友们勤勤恳恳摘西瓜,不时,也帮忙抬下瓜筐。
今年是西瓜丰收季。
棠韵种的西瓜长势喜人,一筐筐的西瓜抬出去,看得沈珂也来了斗志。她见棠韵动了手,也不自觉地上前帮忙:“这个熟了吗?能摘吗?”
她一边问,一边学着棠韵的样子拍拍瓜肚,听听声音。
一阵澄清响亮的瓜声入耳,她欢喜不已:“熟了。这个熟了。这声音真好听。”
她像是天真的孩童,渐渐全身心投入进摘瓜的乐趣里。
棠韵见她热情高涨,也不拘着她的性子,只偶尔帮她提起纯白的长裙,免得绊倒她。待看到她穿着银色小高跟,又提醒道:“你小心些,别崴着脚。”
“不会的。”
“小心为上。”
“谢谢。”
她们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从前,亲密无间。
沈珂喜欢这种感觉,放任自己沉入这短暂的友情快乐中。她摘了不少西瓜,还试图帮棠韵抬瓜筐,可小高跟鞋很不方便,几次险些崴着脚后,索性脱下鞋,赤脚帮忙。
棠韵看到了,忙说:“穿上鞋。”
“这样方便。”
“瓜田里有沙石。”
“没有吧?这瓜田土质松软,晒得温热,踩在上面挺舒服的。”
舒服是舒服,可真踩到石子就不舒服了。
沈珂往后退时,没看清路,一脚踩在石子上。偏她还不吭声,等她帮忙抬完瓜筐,脚底的鲜血已经跟沙土黏在了一起。每一次抬脚,都是剧烈的折磨。
汗水从她鼻翼流下来。
棠韵听到她低低的沉吟声,猛地攥住她的手,眼眸黑亮灼人:“你受伤了?”
“没有。”
她不承认,强作笑颜:“没事,我好好的。”
棠韵不信,指着她的左脚:“抬脚给我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