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道:“为师想单独和爹娘说会话。”
叶劲小心的建议道:“师父,这天寒地冻的,徒儿给您拿个蒲团过来。”
沈清晖淡淡一笑道:“不必了,我是在向爹娘请罪,跪在蒲团上成什么样子?”
不等叶劲再劝,又安慰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会跪太长时间的。”
叶劲听了也只好避到远处,只是仍不放心的留了些注意力放在师父身上。
慕容修见他模样,一手搭在他肩上轻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沈家的惨案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他还有你这个徒弟在身边,不会在此时想不开的——等他在父母坟前哭一场,把这些年的压抑痛苦都释放出来,就没事了!”
叶劲内疚不已的掩面道:“师父心里的苦,这么多年我竟全然不知——若无庄主,他还不知要在痛苦中煎熬多久…”
“这怎能怪你!沈前辈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又怎么会知道?”慕容修见他自责,连忙宽慰他,“况且,这些年有你这个徒弟陪伴左右,你师父心里一定也很是安慰……”
不在床第间的时候,慕容修对叶劲的态度还是没的说的,可说是关怀备至亲密无间,便是慕容修的亲妹子都不一定看过他笑的那么温和可亲,这更加深了叶劲对慕容修厌恶与他亲近的印象。
此时看着温言软语的慕容修,叶劲心中一暖,不由得在心里暗叹道:罢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能得他如此真心相待,已是足够,怎能奢求更多?想着,被慕容修冷淡以待的郁气顿时烟消云散。
沈清晖在亲人坟前呆了半日,便来找慕容修道谢,他此时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不过看得出精神很好,再不复之前的忧郁。二人又好言安抚了他一阵,慕容修便试探的问道:“前辈,您今后有何打算?”
沈清晖望着这片自小生活的土地,轻叹一声道:“如今爹娘都已亡故,我便是沈家第三十七代家主,自然是要广收门人,重建写意山庄,把沈家继续传承下去。”
说完,他又迟疑道:“这段时间我想留在这里整理先人遗物,慈幼院那边……”叶劲连忙道:“师父,慈幼院我会照看好的,您放心!”慕容修也表态道:“前辈若有用的到天下第一庄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
慕容修于是将带来的属下都留在此处,帮着沈清晖处理一干琐事,自己和叶劲一人一骑返回明月镇。
☆、第七十二章
自打开春以后,来找薛老神医看病的人似乎就多了起来。这一日,薛神医让仆人背着药箱,自己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一边整理着仪容,一边对旁边检视药材的徒弟道:“老夫去给上次绞肠砂动过刀的病人复诊,今天你便替我看家吧!”
甘平正拿着一块鸡血藤切片细细查看,闻言头也不抬的道:“师父,那人半月前就已经康复了——您上次就说过了,恢复得很好,不用复诊了。”
薛神医尴尬的咳嗽一声,描补道:“老夫记错了,这次是要给梧桐镇的朱员外施针。”
甘平仍旧不急不缓的说道:“师父,朱员外早几个月前就心疾发作死了!——听说自觉被您治疗的差不多了,就不遵医嘱,跟自家小妾颠鸾倒凤,马上风死的……您当时还感叹了一句:这人要作死,神仙也拦不住呢!”
薛神医:……为何老夫接诊的病人你要记的这么清楚?薛神医还不肯放弃,继续道:“上次李家发羊癫疯的二公子……”
不等薛神医说完,甘平已经接话道:“李二公子确实并未痊愈,不过李家上月举家搬去了河口镇,在那里找了个姓杨的大夫继续治疗,临走时特意遣了仆人过来告知此事。”
薛神医终于被徒弟的好记性打败,立在原地瞪着欺师灭祖的劣徒运气,甘平察觉到师父怒气冲冲的目光,抬头与他无辜回望。
“……老夫就是想出门逛逛,散散心不行吗?你做徒弟的此时不得为师父分忧吗?”薛神医索性也不找借口了,简单粗暴的摆出了师父的架势。
甘平见此情景暗叹一声,起身对着不讲理的师父恭恭敬敬的一礼道:“当然可以,您慢走——弟子会看好家,决不堕了您的名声。”薛神医挽回一些颜面,神气的哼了一声就朝外走去。
甘平急忙追到门口,对着薛神医提醒道:“师父,天色不久就要阴下来了,记得让仆人带上雨具,若是遇到大雪千万不要贸然赶路,找个附近的人家避一避!”
薛神医得了徒弟的关心怒气一缓,不过此时也拉不下脸给他好脸色,便故作不屑道:“老夫还用你教!”虽是这么说,还是让仆人带上了雨具,这才上了步撵,一摇三晃的走了。
薛神医走出老远,回头看看已经看不清面目的徒弟,不由得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
甘平受伤回来时,自己对任性的慕容若有了意见,明里暗里的挤兑。本以为那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出半日就会被他气走,不料那丫头倒是重情重义,一直好脾气的忍着,鞍前马后的伺候徒弟,直到甘平伤势好转。
薛神医因此对慕容若生出了好感,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又见这丫头时常来找徒弟玩耍,怕是对那小子有点意思,便有心撮合他俩。无奈徒弟实在不开窍,薛神医觉得自己做了无用功,当媒人的心思就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操啥闲心呢?
甘平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师父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这才回屋坐下。想起师父这几日的异常举动,心里又是暗暗一声叹息:他何尝不知道师父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哪有师父想的那么简单?
薛神医走后不久,门外便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向里张望,甘平头也不抬的道:“放心吧,我师父刚走,没个三五天不会回来的。”
慕容若听了这话,这才嘿嘿一笑,光明正大的走了进来,嘴里还抱怨道:“你师父也太凶神恶煞了,害得我每次来都像做贼似得…”
甘平无语的看她一眼:“他只是初时态度有些不友好,这几日对你不是挺和蔼的吗?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慕容若奇怪道:“有吗?我没注意呢?”这段时间她远远的看见薛神医就躲着走,两人几乎连面都见不着,以至于薛神医看见她刚摆出一副慈祥的表情,那边正主已经逃之夭夭了,薛神医的笑容便只能僵在脸上。
如是几次,薛神医对改善两人的关系也不抱希望了,便常常找借口出门,免得坏了徒弟的姻缘。阴差阳错的,倒是和几个老朋友打得火热,彼此感情都更深厚了。
甘平每次见了师父尴尬的模样,心里既同情,又有点想笑,此时见慕容若还要编排自家师父,不由为他辩解道:“这些日子你们连面都见不着,你又怎么知道他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