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她就看到许易的车停在自己家的楼下。
雷克萨斯上的红漆已经处理干净了,车身一如既往的洁白,有些痕迹轻易就能被覆盖,但深藏于表面之下的那些暗涌,却无法简单的平复。
许易正坐在车里,看到她回来,他下了车。
“回来啦。”
“嗯。”颜春晓走到他面前,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从哪儿回来。
两人沉默的面对面站立着。
许易的状态不好,西装外套有点皱,绑在衬衫上的领带被他扯得很松,脸上的胡茬虽然剃干净了,但眼睛依然有点红。
那种红,并不像是缺乏睡眠造成的。
颜春晓想起刚才律所的文员说他下午就请假离开了,他去哪儿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
“刚到。”
“找我有事?”
他点点头,但马上又陷入了沉默。
气氛有点怪异,颜春晓也不催促他,就静静地等着他开口。她总觉得,他是有事情要和她讲的,她也有事要和他说。
过了好一会儿,许易扬手再次扯了一下领带,看向颜春晓的眼睛。
“春晓,一周了。”
许易这一提醒,颜春晓才想起来,一周前,他对她表白了,而当时,她要了一周时间考虑。
现在,时间到了。
他来要答案了。
如果说一周前她心中的答案尚且是模糊的,那么这周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让她心中的答案更明确一分。
她不会答应他交往的请求,不会。
纵然之前有过喜欢,可那份喜欢太久远了,远到早已模糊了形状,而现在他们都变了。他不再是当初的许易,她亦不再是当初的颜春晓。
“对不起。”
第53章 残红14
夜,忽然寂静。
许易瞳仁里涣散的情绪渐渐凝聚到一个点,他的下颔动了动,目光从颜春晓的身上挪开,落向遥远的万家灯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春晓觉得他的眼睛更红了,还有零星的水光在浮动。
“对不起。”她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觉得只是拒绝他的表白,他还不至于会哭,可是,愧疚感就这样涌了上来,盖过了她心头其他复杂的情绪。
这一刻,他是许易,不是刚才卫平口中的许律师。
许易发出微微的一声叹息,他原本有很多的话积压在心底,想在今天告诉她,可这一刻,面对她,面对她的拒绝,除了叹息,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春晓,你或许不知道,我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
很早,早到什么程度,他不敢说第一眼,但他能确定,第一次见她的细节,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热气腾腾的九月,他作为大二学生,与班上的同学一起穿梭在校园里给新入学的学弟学妹们充当免费的搬运工。
班上的男生们都喜欢涌上前去给漂亮的小学妹当雷锋,他则落在最后,给需要帮助的学弟们扛行李。
颜春晓来的有些晚,成了那些虎狼男生的漏网之鱼,而他,遇到这条迷路的鱼。
他始终记得,那日长长的林荫道,绿意盎然,阳光斑驳,她站在迎接新生的大红色横幅下,眉眼间尽是勃勃的生机。
她笑着和他打招呼,笑着向他问路,笑着对他道谢,笑得那个夏末留下了属于他的小秘密。
他送她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她递过来一瓶水,还贴心地给他拧开了瓶盖,莫名的,他对她的好感再次叠加。
但之后,就是分别。
分别了个把月,他们又在学生会的招新活动上重逢。
他很高兴,他们终于有了正式的交集。
而更让他高兴的是他发现女孩常常悄悄望着他,那目光里,有欣赏,有崇拜。他想,或许她也是喜欢他的。
那次社团活动,他被芦苇叶割伤了脸,她偷偷往他书里塞创口贴,更是让他欣喜若狂。
他终于确定,她也是喜欢他的。
故事其实在那个时候就该有一个美好的开始,但是,父母破败的婚姻,和后来离异时大打出手的丑态,让他对维持一段稳定的感情没有信心。
同时,他对自己也没有信心。那时候的他一无所有,连学费都要靠他自己挤时间去赚。尽管别人都觉得他很优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自卑感深入骨髓。面对喜欢的女孩,这种荒诞无助的自卑感,更加的强烈。
所以,他始终没有朝她迈出那勇敢的一步,这也是他迄今为止最后悔的一件事。现在,他终于要为自己当初的那份怯懦付出代价。
他失去了她。
?
“我也喜欢过你。”颜春晓坦然地直视着许易的眼睛,“喜欢你的正直、阳光和善良。”
许易握紧了拳。
此时,他们面对面,推心置腹地交换着彼此的心意,可这些话,却像针扎一样刺在他的心头。
疼,又不那么疼,不那么疼,却又那么难忍。
“你去警局见过白臻的男朋友了?”他问。
颜春晓点头。
许易高高地昂了一下头,想让眼底的情绪倒流回去,他再次开口,声音颤抖:“所以,现在在你眼里,我已经不正直,不善良了,我就是个混蛋,对不对?”
颜春晓不知道该怎么否认。
如果卫平所言不假,那么,他的确就是个混蛋。
“在白臻这件事情上,我无法理解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我只是做了一个律师该做的事情。”他忽然变得漠然。
“让坏人强行脱罪,让受害者经历二次打击,这是律师该做的事吗?”
“律师的眼里没有好人坏人之分,作为律师,就必须相信客户是无罪的。”
颜春晓顿时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她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不管真相,只要官司打赢了就行,许易,这就是你的原则吗?”
“这不是我的原则,这是行业的规矩。作为律师,我们的落脚点并不在于真相,而在于维护客户的权益。如果真相对客户有利,就强调真相;如果真相对客户不利,就强调程序,如果真相和程序都对客户不利,就争取减刑,这才是一个律师该做的事情,至于真相,是法官该去思考的事情。”
颜春晓冷嗤:“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你就没有后悔过,没有觉得是自己害了白臻?哪怕一瞬间都没有吗?”
“白臻的案子,我是根据警察搜查的证据来进行辩护的,如果汤臣和孙辉确实有罪,而法庭最终却判定他们无罪的话,这只能说明警察搜查的证据不足。”
“原来,这些年你良心不安的时候,就是这么宽慰自己的。”
“我从没有觉得良心不安。”
“你说谎!”颜春晓提高了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