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音和着绵绵的琵琶声,透过描金雕花的漆画屏门溢出来,直挠的过路之人心尖儿痒痒!
有个耐不住的扒着门缝儿往里瞄了那么一眼:滚雪细纱,银霓披帛,珠围翠绕……满眼皆是仙媛霓裳,美不胜收!
左右不过是个青楼,却好似窥得了瑶池仙境的风范!
这时,巷子口处行来了一顶四人抬的银顶皂帏蓝呢官轿,前后还各有俩骑高头骢马的精壮护卫开路护行,这场景顿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大家边后退着让开路,边作不经意状往轿子上瞥一眼,想看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盯着。毕竟这种规制的轿子里,坐的不是皇亲贵胄便是京里的大官,好奇的同时还并着畏惧。
轿子行至小楼前便停了下来,护卫先是居高临下的扫视了圈儿周遭百姓,然后才翻身下马。其中两人去将马匹拴入马厩,另两人则恭敬的候在轿子旁。
窗牖的绒布缓缓撩开,轿里之人探出一点头微仰着,端了眼小楼上的招牌。颜筋柳骨的‘醉花阁’三字赫然映入眼底。
“便是这处?”饶是这音色被他压的低沉浑厚,可还是不难听出是位年轻公子。
元承连忙弓身应道:“回世子,正是此处。”
“嗯。”
随着轿里人的一声应允,元承便有眼力见儿的将轿帘撩开,随即里面的人迈下轿子来。
下轿这位正是国公府的世子陆九卿,而元承是他众多护卫中最为心腹的一个。
若说先前路人多是好奇与忌惮,这会儿便换了个画风,并着花街往来的恩客流妓们纷纷驻足而叹,露出几许痴妬之情。
世子爷身材欣长秀雅,一拢素白银纹襕袍初看之下并不招摇,却是正巧与那绾发的嵌宝白玉冠珠璧交辉,相得益彰。
轿内有熏炉暖着,与外头温差甚大,世子刚一离轿,护卫便抻起一件白色大麾披在了他肩上。他紧了紧系带,领褖处雪白的狐狸毛随风轻摆,柔和的掩映着那张雕刻般分明的俊颜。肃肃如松下风,雍容清贵,气度逼人。
元承先他两步迈上小楼台阶,打开屏门,之后便退守在一旁恭候着。
陆九卿朝里走去。
第2章
自屏门直入,打眼儿处便可见居于厅堂正央绣闼雕甍的玉砌勾栏。
勾栏之处香烟缭绕,团团雾霭映着笼中灯火升腾出五光十色,煞是绮丽!几个身着散花水雾曳地裙的舞姬,正人手各执一盏六角宫灯翩然起舞。环琅珊珊,香风馥馥,一经出场便赢得了满堂宾客的交口赞誉!
勾栏往里处有一通廊,与屏门相对。廊上的雕花檀木梁处悬着帘幕,由珍珠银线串成。这会儿楚妤正卷起珠帘,一边谛视着舞榭歌台的表演是否到位,一边时不时的扫一眼对过的屏门处。
楚妤是有些担忧的,她忧心今日会有不速之客。
原本她只想着隐姓埋名在这里做个买卖,可谁料这才开门没几日,就被人给认出了身份。据说眼下京城的上流圈子业已传开了……
难怪今日客满的格外早,而且一个个的似乎心思也不在姑娘们身上,怕多是些不怀好意来看热闹的,来看她这位前平阳侯夫人,是怎么从贵妇摇身一变成老鸨妓妇的。
楚妤犹记得离开侯府那日,侯爷叮嘱:“你要时刻谨记自己是从平阳侯府出去的,纵是被休了,身上也永远带着前平阳侯夫人这个印记!一生不可再嫁,恪守妇道,不可再丢了我侯府的脸面!”
呵呵,她至少没有再嫁。
只是一但侯爷听到了这些流言,该是不会轻易放过她吧。可她又能怎么办?
两年前只身一人嫁来京城进了平阳侯府,两月前一封休书让她净身出府,连陪嫁的嫁妆都未能拿回。这栋小楼还是她当初磨破嘴皮子给官凝青求来的,后来几经置换以为终于安全了,偏偏又与花街柳巷相衔,想做个正经行当都难。
更重要的是,她凭什么要为一个始乱终弃,上辈子害死她的人守名声?
“小姐,有新客进门了。”思云的一句话,将楚妤的心思拉了回来。
牟思云是打娘家便跟着楚妤的丫鬟,一路陪着她出嫁,陪着她被休,又陪着她开了这间青楼。
楚妤往屏门处看了看……一个主子带四个护卫?
若是平日,她会热情过去招呼着,可这次她没有。只是淡淡的吩咐了句:“去给他们说今日客满。”
楚妤虽不认得陆九卿,但一看他这派头便知妥妥的是世家子弟,再看那眉眼间,少私寡欲的,多半也不是冲着寻欢作乐来的。
思云怔了怔,大堂如今确已坐满,但里头的雅间分明还有间空着的。不过既然小姐不愿接待这波客人,便只有她去唱个白脸儿了。
思云堆起一脸造作的媚笑,妄诞的甩着帕子走得摇曳生姿。这些青楼老鸨的基本功楚妤是学不来的,但思云倒学的很快。
她来到陆九卿面前,打眼儿一看便知这人身份不一般,毕竟她跟着小姐在侯府这一两年也见了不少达官贵人。
“哟,这位贵客真是好面相呐~”眼前公子端得是一幅俊逸无匹的模样,思云的眼睛一时有些移不开,这样的娇客她真真儿是不忍开口往外推呐!
陆九卿只瞥了她一眼,便自顾自的扫视了圈儿大堂的装潢,完全未理她的话茬儿。大堂内白玉为地,雕栏缭绕,篆拂瑶窗,倒是绰有大家模范。
元承本是同其它护卫一起跟在世子身后的,但见思云神色言语间有些冒犯,他便本能的往前一挡,隔在二人之间,以断了她的肖想。
他知道世子今日是冲着醉花阁的鸨儿-前平阳侯夫人来的,但一看思云这气度就知不会是侯夫人。便只当个下人使唤道:“来得正好,快给我们公子在大堂寻个位子。”陆九卿早有示下,在这种场合尽量不要张扬身份。
思云咂了咂嘴,一颦一笑间那酸劲儿似是入了骨,对这新身份适应得极快。只见她拽着长腔,万分遗憾的一拍腿道:“哎哟~几位贵客来的可真是不凑巧!最后一个位子刚刚让人订下了……”说这话时,她眉宇间流露的皆是叹息,仿佛生怕被看穿是纯心来逐客的。
元承眉头一皱,既然世子爷有叮嘱在先,他也不敢造次,只得将怒气暂且压在心里,换一种温和的方式来处理。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食指中指夹着递到思云眼前,“现在有位置了吗?”
思云看着那锭银子,十两,打赏来说算是大手笔了。她稍犹豫了片刻,当然所犹豫的并不是该不该拿这银子,而是该怎样将话圆得好听。
此时陆九卿从腰间抽了张银票出来,思云见状连忙伸手去挡住,坚定的推拒道:“公子,奴家虽是青楼女子却也是凡事讲求个原则的,您就是赏给奴家一座金山,奴家也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