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独自走走,不让人跟的。”叶薇道,“臣妾的威严虽然比不上您,在自己的地盘却还是无人敢违逆的,他们只好任由我跑出来了。”
“为什么要一个人出来?”他敏锐地发觉她话里的问题,“大雪天跑出来散心,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叶薇沉默一瞬,“没有,臣妾就是看这雪下得好看,不想带着一大拨人破坏了天地悠然、万籁俱静的意趣。”
他看着她。
叶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对了,宣妃娘娘身子可好?臣妾这几日都不曾见过她,心中很是挂念。”
“还好。”他没什么表情,“小产伤身,她恐怕得将养一阵,等好全了自然就可以见了。”
说话间,外面的大雪跟扯絮似的越下越大,他们同时转头看去,碎琼乱玉映入眼中,叶薇盯着太液池边一座小亭子许久,忽然道:“真像座冰雕。”
“恩?”
她依旧看着那里,“臣妾从前在书上看过,煜都以北的康城还有朔方,那里的冬天要比这儿寒冷三倍。当地的人会用冰块来雕刻塑像,各种各样的模子,看起来比玉雕的还要漂亮有趣。”
“冰雕啊……”皇帝微笑,“你看的书倒是杂,什么样的都有。”
叶薇心头一堵。只因她忽然想起,那本记载了冰雕的书籍正是从青云观的书房里找到的。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陛下,那位天一道长……”
皇帝眉头微蹙,“怎么?”
“臣妾一直以为他岁数很大了,没想到居然这般年轻。”她尽量自然道,“上皇信任有加的世外高人,不应该是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么?”
皇帝哂笑。
何止她这么以为,就连他当年初初听说父皇得了个能耐过人的道长时,也以为对方是个老头子。由此可见人的能耐和岁数没太大关系,天一道长那时候不过二十有三,却能把太上皇蛊惑得连皇位都不要了,不能不说一声佩服。
“恩,世外高人大多须发皆白、仙风道骨。不过天一道长除了头发不是白的,别的方面也差不多了。”皇帝道,“你难道不觉得他看起来有种下一刻便会得道飞升的感觉么?”
确实。谢怀的风姿气度,都不用多做些什么,随便立在那里就能唬倒一大批人。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了点调侃。但许是叶薇已经知道他多半不喜天一道长,所以清楚地分辨出他语气里多余的情绪。
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她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上一世时安傅母曾说过,她这人看着跳脱不羁,内里却寡情淡漠。这世上能令她在乎的人不多,蕴初是一个,谢道长是另一个。如今这两个人连同她自己却在这宫里重逢,还都身陷困局、不得解脱,真不知是不是该叹一声孽缘。
“爱妃?”皇帝的声音忽然变得疑惑,叶薇茫然地看过去,却发现他正蹙眉盯着自己。
“怎么……”她话还没说完,意识便一点点涣散,眼前的景物也模糊成一片。
坠入无尽黑暗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跌入了他的臂弯,而他英俊的脸就在她上方,黑眸中闪烁的情绪是……
慌张?
☆、34 风寒
大雪一直不间断地下着,到了中午还没有停歇的架势。永乾殿的宫人们冒着风雪进进出出,心头那一星半点的怨言在看到皇帝的脸色时都消散无踪,埋头专注手里的事情,生怕做错什么被迁怒。
贾康是高安世较为看中的一个宦官,此刻得了吩咐守在一侧,脸上虽然镇定,余光却不自觉朝皇帝瞥去。
脑海里不断闪过半个时辰前发生的事。当时他正在大殿内亲自往博山炉里加香丸,遥遥听到外面传来喧哗之声,好像是陛下回来了。
永乾殿的大门轰然打开,他应声望去,只见皇帝一身墨色大氅,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叶承徽,却是狐裘如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呼啦啦地从他们身后涌入,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抱紧怀中的女子。
那场景,若不是叶承徽的面色太让人担心,贾康真想赞一句郎才女貌、天生璧人。
皇帝一进来便目标明确地朝东殿走去,高安世紧随其后,只抽空叮嘱了他一句,“到门口盯着,御医来了立刻领进来,别耽搁!”
如今,御医也来了好一会儿了,该看完了吧?
仿佛为了呼应他所想,帷幕被掀起,赵御医恭恭敬敬地走到皇帝面前,“陛下放心,叶承徽只是感染了风寒,服几帖药就好。”
御医瞧病这段时间,皇帝一直坐在正殿内闭目养神,闻言表情未变,心里却是一松。
高安世道:“既然如此,大人快些开方子吧。贾康,随赵御医去抓药。”
他们走了,高安世看向皇帝,“叶娘子无大碍,陛下也可以放心了。”
这话让皇帝听得不太舒服,“朕本来也没多不放心。”
没有不放心?那为何亲自守在殿外等御医出来?要知道半年前叶承徽被打得性命垂危的时候,他除了召了太医去救治,可半句多余的都没问过。
高安世也有点闹不明白皇帝这是怎么了,只得附和道:“是,您没有不放心。那现在御医也看过了,您要不要进去瞧瞧叶承徽?”
皇帝坐在那里没动,高安世想了想又道:“不去看也好。风寒毕竟会传染,过了病气给您就不……”
“好”字还没说完,就看到皇帝忽然起身,提步朝殿内走去。
高安世沉默片刻,觉得这御前的差真是越来越难当,陛下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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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乾殿东殿是皇帝独寝的地方,一应陈设布置都按他的喜好。此刻叶薇就睡在石青色的被褥里,长发散在瓷枕上,原本嫣红的双唇也有点发白,看得他心微悸。
在床边坐下,他慢慢抬手,高安世以为他要摸叶承徽的头,谁知他竟是替她掖了掖被子。
再看皇帝的神情,眼睛专注地看着叶承徽,眉心蹙起一点,好像陷入了深思。
他猜得没错,皇帝确实在思考。
太液池边那一幕至今记挂在他心头。她在他面前软软倒下,似从半空坠落的蝴蝶。而他看着臂弯里人事不省的女子,心头居然闪过某种类似慌乱的情绪。
他已经很久没有慌乱过了。
从登基那年起,或者更早,从他被刺客追杀、孤身一人闯出尸山血海之后,他就不曾慌乱过。
有些事情藏在心里太久,他习惯了隐忍和等待,几乎快忘了自己还会有这般直接的情绪。
因为一个女人的安危,而心神不宁。
这久违的滋味太过陌生,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最后竟瞻前顾后到了刚才的地步。
“恩……”
叶薇发出了含糊的声音,他抛开纷乱的思绪,握了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