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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春再动身,也是顺理成章的。

    有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让赵砡治好那点不可与人言的伤处了。益阳继妃甚至还忽发奇想,觉得正月一过,就给赵砡办婚礼,也省得到了益阳再完婚,麻烦又费银子。降了爵,换了封地,他们一家子损失的财物可不在少数。在京城办婚礼,各家王府、公主府总要有贺礼上门,皇帝与太后也要有赏赐的。更重要的是,有了妻子在身边,赵砡这一路南下就有人服侍了,不必她再操心。

    益阳继妃吐了血,又连日来担惊受怕,如今事过境迁,她也确实感到了身体虚弱,大不如前。她觉得自己现在去装一装病,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却难以再分神去照看儿子了。

    因为存了这点私心,益阳郡王对于皇帝与朝廷的要求,那是有求必应,权力交接时,他也再三勒令过去的部属要配合进行,不要闹事,也不要给人添麻烦,引得他那些部属私下议论纷纷,觉得王爷怎么好象变了个人似的,什么时候这么老实本分了?不过联想到辽王降爵为益阳郡王的原因和各种小道消息,众人又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原本的辽王府就不干净,赵砡更是背着指使护卫杀人灭口的嫌疑,若是他父子二人不肯好好配合朝廷行事,赵砡说不定随时都会被朝廷再抓起来。原本的辽王对这个儿子就一向偏心,如今的益阳郡王同样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次子受刑。

    辽东将官们的心顿时散了。原本就忠于朝廷的,自然乐于见到如此和谐的权力交接;原本更忠于辽王府的,听着种种小道消息,心里对旧主失望无比,还对益阳继妃与赵砡更加不满与怨恨,认为若不是他们母子,如今辽东还是他们的天下呢。对益阳郡王,他们同样也有些不理解,为了不贤的妻子与惹事愚蠢的儿子,牺牲那么多,也太过儿女情长了,早已不复当年的英雄果决。

    至于那些两边都不靠,心里揣着小九九的人,哪里还敢吭声?局势明摆着是朝廷势大,他们自然是忙着钻营,争取机会抱未来上司的大腿去了。

    辽东军权平稳交接,军中无事。政权方面稍稍有些乱子,主要是财政方面的账目有些对不上,亏空严重。从前这些东西,辽王不管,辽王继妃与赵砡心里有数,大家都蒙混过去就完了。如今蒙混不得,报进京来,皇帝一看不是小数目,便召了赵陌去问。

    赵陌做了十几年的辽王府嫡长孙,背后还有个做了辽王府三十年嫡长子的赵硕在,就算没有实权,对王府情况还是了解的。在他们父子的帮助下,皇帝的人顺利拿到了辽王府大部分秘密产业的资料,靠着这些产业的收入,已足以弥补亏空。于是在皇帝的同意下,官方账目上的亏空被一笔勾消。皇帝还声称这是对益阳郡王的恩典,倒是省却了追债的纠缠不清。

    益阳郡王几乎没当场吐出血来。可他又能说什么?任谁都说这是恩典,是皇帝宽仁,善待兄弟,即使这兄弟犯了大错,皇帝还是护着他们的。甚至还有御史深感不妥,一次又一次地上书痛斥益阳郡王府呢。就算皇帝仁厚,施恩于他们,他们怎么还有脸接受呢?!他们犯错在先,受罚在后,要脸的人就该主动上书推辞皇帝的恩典,拿出银子来填补亏空。那可不是他们王府的私财,是辽东官面上的银子,民脂民膏,他们也好意思贪了去?果然还是罚得太轻了!

    又有另一位御史,上书参了益阳郡王府一本,道是降爵之后,王府的规格也该降下来,益阳郡王府却还原封不动地住着原本的亲王府,有僭越之嫌。

    益阳郡王被御史当庭骂了个狗血淋头,回到王府,就真个气得吐了血,吓得益阳继妃与赵砡、赵研都面色苍白,慌慌张张地要请太医。还是益阳郡王拦住了他们,没有惊动太医院,另请了个有名气的大夫来诊脉。

    益阳郡王只是年纪大些,近来肝火又旺,但他身体底子还行,并没有大碍。等打发走了大夫,益阳郡王也有些灰心丧气了,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下令让王府总管去找人拆房子,要把这座亲王府拆到郡王府的规格,否则谁还能住得安心?

    益阳继妃坐在丈夫床前哭着。她心里便是有再多的怒火,此时也全都换成了对丈夫的担忧。她心里清楚得很,丈夫才是她的天,一旦益阳郡王有个好歹,她膝下两个儿子都撑不起门楣,如今便是有再多的富贵,也要叫前头原配留下的嫡长子赵硕取了去。皇帝是没有明旨改封赵硕为益阳郡王长子,但也没说不封他。赵硕不得圣眷不要紧,她母子三人更不得圣眷,而赵硕,好歹还有个得势的儿子呢!益阳继妃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想象,他们母子三人落到赵硕手里,会是什么结果。此时她是什么也顾不得,只求丈夫能平安无恙。

    但赵砡的想法却有些不大一样。他气愤地问父亲:“父王怎么能忍下这口气?!如今我们产业被朝廷吞了去,却还要担负亏空的污名,外头那些人说得有多难听?!他们都快把皇帝说成圣君了!可若没有吞了我们的钱,皇帝舍得这几十万两银子么?!这是既要做女表子,又要立牌坊,也太过分了吧?!”

    益阳郡王的脸色顿时又发青了,益阳继妃忙阻止儿子:“砡儿,不要再说了!如今形势比人强。你又想要让我们在京城多留些日子陪你,怎能在这时候跟皇上对着干?!”

    赵砡冷笑:“这怎么又成了我的不是?就算我不提,皇帝也一样要这么对咱们的。早知如此,当日还不如把事情全都推到赵硕身上,反正与北戎人有瓜葛的本来就是他,凭什么要我们为他挡枪?!父王真真是老糊涂了,不该得罪皇帝的时候,非要得罪他,应该跟皇帝对着干的时候,却又软了。父王如今,哪里还有年轻时候的气派?您可知道外头的人都是怎么说您的?!”

    益阳郡王猛地睁开双眼,瞪向次子,满面涨红,仿佛随时都要喷出火来。益阳继妃一慌,反手就扇了赵砡一个耳光:“住口!你在你父王面前浑说些什么?!赵硕又算哪根葱?你明知道皇上要对付的是你父王,怎么还能在此胡言乱语伤他的心?!若不是为了你,你父王也不必一再退让。他如此疼爱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你父王的?!”

    赵砡不敢置信地看着母妃,满面涨红,猛地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赵研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上前安抚父母:“您二位别生气了。二哥就是那个脾气,慢慢说就好了。”

    益阳郡王重新闭上眼,沉默不语。益阳继妃痛哭出声:“我从前真是把他宠坏了,竟宠得他如此不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