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并没有因为太子病愈还朝,就一蹶不振了,反而还非常积极地讨好着皇帝与东宫,也没有为了避嫌不涉朝政的迹象,而是继续参与到政事中去,好象一副没有过妄想所以问心无愧的模样。但赵陌心中清楚地知道,他绝对不是没有过妄想,也绝对不是问心无愧。
否则他之前又何必因为赵陌曾经在江南为太子平安回京出力,而命心腹前来秘密斥责儿子呢?无论他用的是什么样的借口来掩饰他斥责儿子的真正原因,赵陌都心知肚明。看着父亲这副模样,赵陌心里知道,对方仍旧没有放弃他心中真正的诉求。只是目前太子安好,他需要暂时装出忠诚君子模样去骗人罢了。
赵陌心想,若父亲仍旧抱有妄想,迟早有一日会出事的。他与自己早已没有了父子之情,又不缺儿子,即使真有心想事成的那一日,对于自己这个曾经坏过他“大事”的儿子,也不会有什么好感,反倒是更容易为难他了。赵陌既不想自己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也不想被父亲的妄念连累。他绝不会为父亲的所谓大事出力,还要注意与对方划清界限,既不惊动外界,又要让宫里的皇帝与太子看清楚他的立场。如此一来,即使将来赵硕出了什么事,也不会牵连到他这个儿子身上。
赵陌觉得,自己不能再浑浑噩噩地继续跟随永嘉侯秦柏行动了。现在的日子确实非常清闲安逸,他也过得很愉快,但为了将来能长长久久地愉快下去,为了能过上他所希望的生活,他是时候要采取些行动了。
秦含真仍在醉心于书画与杭州的美景之中,虽然察觉到小伙伴赵陌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但问起他,他又笑着推说没事,然后把话题岔开了。秦含真知道他前不久才收到了京城的父亲赵硕来信,想必是信里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让他生气了,便安慰他道:“你别管你父亲那边叫你做什么,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别理他。反正你听他的话,他也不会对你好到哪里去,那索性不听算了。你如今在皇上和太子面前都有体面,已经不是从前的弱势小宗室,只能任人摆布了。不过是因为年纪还小,他又是你父亲,才会受他制肘罢了。但有太子护着你,你又不在京中,只要把表面功夫做好了,谁还能逼你干不想干的事呢?”
赵陌笑了笑:“表妹放心,我心里有数的。父亲倒是让我尽快回京去呢,说是叫我帮他在东宫面前说好话,让皇上与东宫不要因为王家而迁怒到他身上。可我一直是跟在舅爷爷身边的,坐的是舅爷爷的船,吃的是舅爷爷的饭,自然没有我自作主张、擅自行动的理儿。”
秦含真有些生气地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外头下着雪呢。大冷的天,你才十几岁,他就要你赶回京城去?什么道理?!而且你怎么回去?北边的运河都封冻了,也就是江南的内河还能走船罢了。他难道要你骑马坐车回去?也不怕你在路上生病?!别理他,我替你去跟祖父说,就告诉你父亲,说我祖父不许你冬天出行,怕路上出事。你是做晚辈的,当然要听长辈的话。就算你父亲说你不孝顺,那也是他没理在先!”
她蹭蹭蹭地拉着赵陌就去找了秦柏,秦柏的说辞自然也是跟她一样的,而且还皱着眉头问赵陌:“可是为了先前张家后生透露的消息?”
赵陌点了点头:“父亲说他从前不知情,知道皇上与太子都盯着王家呢,心中担忧自己会受到牵连,就命我尽快赶回京城去,替他向东宫说情。只是这样的季节,江南倒罢了,北边只怕……”
秦柏一摆手:“不必理会。你才多大?我若放你在这个时候回京,一旦出事,我也没脸去见皇上与太子了。你是宗室子弟,也是皇上的亲侄孙,我既然揽下了职责,要照顾你读书与日常度日,便要负责到底,绝不会坐视你冒险的。你父亲那边有我呢,我会写信给他,说明原委。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跟含真一道看书做功课去吧。难得有这样的好雪景,你也该学着画一画。不管怎么说,你也跟着我读了这么久的书,诗词书画总要通一些的,否则我岂不是误人子弟了?”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且不说赵硕在京城收到秦柏的信后,如何暗自胆战心惊,不知道永嘉侯对自己先前给儿子捎去的书信或口信有多少了解,对自己在太子平安回京一事上的怨念又是否知情,秦黄两家在杭州停留了些日子,眼看着雪停了,天气也晴朗起来,他们该玩的也玩了,该吃的也吃了,还买到了不少好东西,是时候离开了。
这一趟返回金陵,就不是走运河水路了。大件的重行李,还有采买回来的物件,不需要随身携带的,都统一装了船,趁着江南这边的运河还未到封冻的时节,赶紧先走水路运回金陵去。秦黄两家人改坐了马车,走陆路借道湖州北上,返回江宁县。马车多是从秦庄带过来的,也有黄家那边准备的,因要带的行李和人都减少了,又叫上了杭州茶园里的闲人随队护卫,对方自备马车,大家倒也不嫌挤。秦含真把新做的抱枕引枕棉垫子全都用在了自己的马车上,这一路果然舒服了很多,腰酸背痛的情况有所减轻了。
连黄清芳都清楚地再次认识到这样布置的马车有什么好处,与自家嫂子商量了,让丫头们多做几个褥子软枕,装到自家马车上去。
等到黄清芳再次热情地邀请秦含真与自己同坐一辆马车,而且是黄家的马车时,秦含真总算摆脱了先前的忐忑不安,也能自在地一边坐着马车,一边与黄清芳闲聊了。两人还在车厢里上起了针线课,黄清芳教了秦含真好几样刺绣手法,告诉她如何配色打络子,秦含真则跟黄清芳研究起了冬天用的棉手套、毛线手套,有手捂子、连袖披风等小件的制作方法。
没几天,他们就到达了湖州。
秦柏想要来湖州,主要是为了采买些上等的笔墨纸砚,并且拜访两位旧友来的。他昔日少年时在江宁老家,也曾认得几个同龄的旧友,都是江南这边的书香世宦人家子弟,性格很合得来。回到京城家中后,他还曾与这两位旧友与书信往来。幸运的是,他与他们的友情并不算是非常公开,而且少年人相交,也不会引起旁人注目,所以秦家出事时,这两位友人不曾受到影响。
秦柏是去年回京后才得知,秦家平反后,他们曾经托人到承恩侯府打听过自己的消息,只是被秦松粗暴地以“死了”为理由,把来人打发走了。后来,又听说他们不敢相信这个消息,特地亲往秦氏族中确认,得到秦柏下落不明的答案后,方才失望难过地回了湖州。这件事是秦柏在今年中秋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