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真闭了嘴,继续坐在一旁静听秦简说话。赵陌看了她一眼,似乎瞧出了什么,但没有吭声。
秦简继续对赵陌道:“听闻辽王继妃在辽东时,对令尊就不大和气,她进京后给令尊脸子瞧,也没什么出奇的。出奇的是她对王家如此客气,似乎有意拉拢?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对王家再好,王家也不会为了亲家,把自个儿的女婿抛开呀?更别说这个女婿还是他们指望会有大出息的。再得,辽王继妃如此行事,不知辽王的想法如何?他若是也有心要为难令尊,只需要骂令尊一句不孝,令尊的前程就必定要受阻了。就冲这一点,怕是无论辽王继妃如何苛刻,令尊也要忍下这口气的,好歹也要忍到他们回辽东为止。我想着,令尊日日都要在御前当差,寻个借口不去辽王府,想来辽王与继妃也不能拿他怎么着。他们对令尊如今这位新夫人,又相当客气,不会加以为难。如此一来,他们能拿捏的也就只有你了。你需得当心,万一他们说要接你回辽王府去住,你可千万不能答应!”
赵陌道:“今儿王爷已经跟我提过了。我推说圣上有旨,命我随永嘉侯读书,王爷有些不以为然,说只是让我回王府去住几日,并没有拦着我求学。如今永嘉侯不在城里,我回去祖父母面前尽几日孝,又有什么要紧呢?我被逼得几乎无法推拒,只好说舅爷爷临行前,将我的功课交给了秦四叔,我要离开,总得跟秦四叔说一声才行。王爷这才勉强放我回来。”
秦简倒吸一口凉气:“那赶紧去跟四叔说,让他别答应送你回王府去!”
赵陌笑了笑:“不成的,简哥儿,四叔怎么可能拦着我去祖父面前尽孝?说是要跟他说一声,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最早明日清早,最迟明晚,我就得去辽王府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王爷说得清楚,是舅爷爷不在府里的时候,让我回去尽孝罢了。等舅爷爷回来,派个人过去说一声,我自然就回来了。”
更何况,有了秦柏与秦平这两位的牵制,辽王也好,辽王继妃也好,都不会折磨他太过的,免得让外人知道,无法交代。秦柏是圣眷正隆的国舅爷,秦平也是在御前当差的侍卫,随时随地都能当达天听。辽王只要不蠢,都不会把现成的把柄送到皇帝手里。
况且,赵陌还有另一个准备:“等会儿我回了院子里,就会吩咐人收拾行李,也不用多,有几件换洗衣裳,再带上功课就好了。我跟王爷说了,舅爷爷给我布置了许多功课的。再者,就是要等休宁王府那边的回音。方才回来时,我就打发人去休宁王府送信了。本来我跟休宁王长子约好了过两日要会账的,结果如今没法去了,自然该打一声招呼,另行约见。”
“会账?”秦简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
秦含真却马上反应过来了:“赵表哥是指你佘家胡同那间铺面的租金吗?那个不是早就收上来了?”
赵陌笑道:“本来是的,但他家铺子生意渐好,跟我商量能不能从后头的宅子里匀出两间屋来给他家做仓房?我本来不答应的,那宅子光是住我的人都嫌挤,哪里还能匀出空房子来?但如今我买了小庄子,正可以把手下的人挪一部分到庄子上,铺面后头的宅子不就空出来了么?匀两间过去,也没什么难的,租金再商议便是。休宁王长子十分大方,给了个极好的价格,说好了过两日就将三年的租金一次付清的。事关这么大一笔银子,我当然要亲自跟他会账了。”
秦含真想想,说是很大一笔银子,其实顶天了几百两,对休宁王府来说,不过是毛毛雨罢了。过两日不方便,或是再往后推,或是交给别人转交,都可以解决。赵陌却要派人去跟休宁王长子说没法去了,要另约时间,与其说是为了这笔银子,倒不如说,是想告知休宁王府自己的处境,求一个助力呢。
休宁王是宗室长辈,在宗室里头威望颇高。若他能出面为赵陌撑腰,辽王就算是亲祖父,也不能做得太过分。赵陌这是备了两个后招来保护自己,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秦简听了赵陌的话,又有秦含真从旁解释,很快也明白了个中的缘由,连忙道:“这个好办,我也认得不少宗室子弟朋友,先前还带你去见过他们呢。虽说你跟他们不常在一处玩耍,但他们都是极讲义气的。我去跟他们说,让他们回家里告诉长辈们,请那些宗室长辈来替你撑腰。我就不信,你祖父和继祖母还真敢欺负你!”
秦含真说:“大堂哥你不必着急,现在赵表哥还没被欺负呢,你跟你那些宗室朋友们打个招呼,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就行。若是赵表哥真的吃了亏,再让宗室长辈出面,也算是师出有名。否则无缘无故的,赵表哥说自家祖父会无故折磨自己,别人听了,不会说辽王的不是,只会说赵表哥不好呢。”
秦简想想也对,只得按捺下来。
赵陌笑道:“其实我倒是不太担心祖父那儿。他固然不喜欢我,但也不会无缘无故折磨我,顶多就是无视罢了。他要叫我去辽王府,只是觉得我父亲太荒唐了,明明家里有地方,却还要将儿子丢到别人家去寄人篱下,令他觉得没脸。他当着我的面,就数落我父亲,说就算父亲的新媳妇容不下我这个原配留下来的嫡长子,让我住在辽王府便是了,王府里有这许多下人,也不愁没人照看,偏父亲非要将我送到别人家,就算是亲戚,到底不成体统。其实王爷并不知道我当时的处境,那时若我真个住进了辽王府,才算是落到了继母手里呢。不过,王爷素来是没事都要骂我父亲两句,我不过是捎带着罢了,倒也没吃过什么苦头。我担心的从来就不是王爷,而是别人。”
秦简点头:“我明白,你是担心你那个继祖母,如今的辽王妃吧?”
赵陌笑笑:“那是个嘴甜心苦的人,两面三刀,叫人防不胜防,偏王爷对她又十分宠爱信任。不过,她还是对付我父亲的时候更多,我在她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我所顾虑的,她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我那两位叔叔,尤其是小叔,他年纪只比我大几个月,却自小就心狠手辣,心性恶毒。”他收了笑,“我父亲也好,我也好,没少吃他的苦头。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那些狠毒手段。而且正因为他年纪小,不懂事,又一向被王妃宠坏了,做事总是不知道分寸。王爷与王妃都有可能会顾虑到皇上与太后,对父亲与我不敢做得太过,可小叔却不会那么想。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哪里知道什么叫分寸?若不是实在被逼得狠了,我父亲……大约也不会想到要来京城打东宫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