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不以为然地道:“天天羊肉汤,我都喝得腻了。这东西偶尔喝两回还好,老是吃,你不烦么?什么时候给我做点烤羊肉来?多多地放上花椒粉,最好还有小茴香,那才有味儿呢。每年冬天我都要吃这个,今年偏偏只能吃稀饭小菜羊肉汤。”
秦老先生无奈地哄她:“那些辛辣的菜色,你如今的身子哪里经得住?等养好了,你爱吃什么,我都由得你。”
“先听着吧。”牛氏撇撇嘴,“你可别说了不算数,到时候你别想进我屋子。”
秦含真冷不及防又被塞了一把狗粮,都快被祖父祖母闪瞎了。她决定要自救。
秦含真清了清嗓子,一脸天真地对秦老先生说:“祖父,我如今身体也好多了,昨儿中午出太阳的时候,还绕着院子走了两圈呢。祖母也说,我现在比之前有力气,您能不能给我找点事做?我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闷也闷死了。”
秦老先生笑道:“你这猴儿,病了也不改本性。这是闷坏了,想出去玩耍了吧?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你这回元气大伤,就算身体稍有起色,也没法跟以前比。外头风冷,不小心就要着了凉,你还是别出门的好。若实在觉得闷,就背书练字吧。从前你也背过练过,只是坐不住。明明记性好,‘三百千’你都读上几遍就能背出来了,却长到七岁,还没法把字写得规整,将来叫人知道你是我秦家的女孩儿,也是丢脸。等你什么时候把功课学好了,我再放你出去也不迟。”
秦含真干笑。好吧,虽然祖父的话说得不好听,但他说的却是好事。她总要让人知道她认字才好,趁此机会练练书法,多读些书,对自己将来也有好处呢。
谁知牛氏见丈夫给孙女布置了功课,也拿出了那块布头:“桑姐儿是女孩子,既然要学功课,就不能光顾着读书写字,还要学做针线。你如今都七岁了,先前因为受伤,又忘了不少事,这时候再学,已经有些晚。趁着冬日清闲,赶紧把先前忘掉的都拣起来才是。”
秦老先生抚须点头,十分赞同:“好。既如此,桑姐儿每日早起,先把‘三百千’背上几遍,然后开始抄写,先每日抄上三百个大字,等练熟了,再改为五百个大字。半日的功夫,应该会很轻松才对。等吃过午饭,小歇片刻,午后就学针线吧。等你什么时候学会简单的针线活了,在同龄的女孩儿面前不露怯时,我再教你些琴棋书画。咱们书香人家的女儿,光学针线可不行哪。”
秦老先生与牛氏对望着点头,秦含真坐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已经僵掉了。
喂喂喂,她只是想找些事学一学,打发一下时间,不要那么无聊而已,可没打算把自己坑了呀!
不管秦含真心中如何悲苦,秦家夫妻都已经做出了决定。从此以后,秦含真就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正如秦老先生说的那样,她每日早起,就开始背书、练字,午睡起来后,又开始学做针线,一整天都有事可做了,再也不必喊无聊。
还好,秦老先生律己很严,对体弱的孙女倒还算体恤,每天都容许她睡到辰初(早上七点),不会强求她天未亮就起身,再加上每天午饭后固定半小时的午休,秦含真得以保证了充足的睡眠。再加上每日三餐都是营养丰富却清淡的饮食,她的身体状况渐渐改善,腿脚也变得有力许多,可惜,还是免不了每日早晚各一碗的药汤。
那是县城里那位有名的张医官特地为她开的养身方,补血补元气的,为了她的健康着想,再苦也要硬着头皮灌下去。
虎伯在临县滞留了十天后,还是失望地回了秦家。他被派去劝说吴少英返乡,但吴少英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一再婉拒。虎伯本想硬将他捆走的,谁知消息走漏,吴少英竟然带着所有的仆从提前离开了临县,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虎伯无奈之下,只得回来向秦老先生复命。
秦老先生无可奈何,只能托人给曾经在门下求学的学生捎信,让他们多多留意吴少英的下落,遇事多关照一些。
时间就这么慢慢地进入了腊月。腊月初一这一天,被派往大同送信的虎伯之子虎勇,忽然回来了。
第四十五章 虎勇
秦含真并没有见过虎勇,但她对虎伯虎嬷嬷夫妻俩的印象很好,连带的对虎勇也挺有好感。听说他送信去大同,一去三个月没有回音,如今终于回来了,她连忙把手头上那篇《三字经》抄完,就洗了手,换上厚棉袄,走出房门往正屋里去。
她如今可以自己行走了,不必样样都依靠张妈服侍,倒得了不少自由。如今秦家大房仆妇少,翠儿走了以后,只剩一个张妈,事事都要她来打点,挺累人的。秦含真不必她再跟在身边,两人彼此都能松口气。张妈终于有时间可以时不时去瞧瞧在下院当差的儿子浑哥,而秦含真的活动空间也不再局限于自己的屋子和祖母的暖阁了。只要是在上院里,随便她爱去哪儿去哪儿,但暂时还不能出院门。
秦含真掀起正屋的棉毡帘子一角,钻了进去,就听到虎嬷嬷在暖阁里向牛氏回话:“那孩子都快瘦脱了相,这一路上定没少吃苦。虽说这回不是二爷的错,二爷原也不知实情,但家里派去的人被折腾成这样,二爷身边的人都不管一管,可见二爷在家也是纵着二奶奶胡闹了。我们夫妻都是下人,不敢说二爷的坏话,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二爷叫人糊弄了。请老爷、太太做主!”
牛氏气愤地说:“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给你们一家一个交代!等明春天气暖和些,我们就到大同去一趟。那姓何的小贱人不就仗着咱们夫妻离得远,才不把公婆放在眼里么?那我们就到她跟前去,看她还怎么嚣张!”
虎嬷嬷有些哽咽地道:“谢太太为阿勇做主!”
秦含真听着暗暗吃惊,连忙跑进暖阁去:“怎么了怎么了?勇叔怎么了?”
牛氏见她进来,便告诉她:“你勇叔去大同给你二叔送信。谁知大同府的官军要练兵,你二叔早几日去了营里,几月都不能回家。你勇叔只好待在你二叔家里等他回来。何子煜送梓哥儿和他姐姐回去,见到他就一直看他不顺眼,总是叫底下人给他使绊子,又不叫家里下人告诉你二叔他去了大同。直到何子煜离开了,才稍微好些。谁知日前何子煜带着何氏回去,就再容不下你勇叔了,居然还勾结了官府的胥吏,要寻个罪名把你勇叔拘进牢里,生怕他与你二叔见面,漏了何氏的底。你勇叔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连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