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倒是看上去和米切尔有极高的相似度。

    她把白萝卜切成近乎透明的薄片，将萝卜片捏出花型放在圆盘边缘空白处，又在旁边点缀上一小片香菜叶子，脸庞距离盘子很近，呼吸却屏住了，仿佛连那装饰食材和主食材的距离都要精确到一分一毫，讲究极致完美似的。

    ……

    同一时刻。

    程悠悠锅里的鱼汤也炖好了，松茸也用黄油煎出了菌类独到的香气。

    她抬手揭开锅盖，在迎面扑来的、浓香四溢的白色水雾中，也开始准备最终的摆盘。

    那是一个圆形的汤盘，中间碗状部分凹下去用以呈汤，外形看着像是个白色的花篮。

    压成花型的豆腐先铺在盘底，之后依次在周围摆上黄花菜、豌豆和蟹味菇，之后舀上一勺鱼汤从上往下浇去，将食材刚刚好浸入之后，把之前用黄油煎好的松茸铺在豆腐上。

    两人相继完成了自己的料理，背着双手站在料理台后，米切尔摇了摇桌上的铃铛，就有专门的人员帮她们俩各自将成品呈现到评委们的面前。

    谢佻跟米切尔坐在中间两个位置上，洛利嘉和阿尔弗雷德分列他们的两侧。料理呈上来、依次分成四份盛进评委的碗里。

    ——因为全程观看了她们的制作过程，所以外观摆盘这一步，每位评委心里已经有了数。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环节：尝味。

    谢佻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两份料理，一道程悠悠的鱼汤，一道瑛的鱼片，最后拿起筷子，伸向了属于瑛的那份。

    程悠悠的水平她一直都心中有数，然而……

    谢佻在心中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之后将注意力放在了目前的菜肴上，金目鲷鱼肉切好的大小用筷子夹起来之后，正好能分成两口吃完，一口咬下去——

    底部的酱汁稍稍浸入了鱼肉里，香菜油的香味、西洋菜的味道以及微辣的泡椒乳将鱼肉的味道延伸了出去。

    从上往下淋的酱汁将鱼皮入了味，于是口感层次分成了两个部分，鱼皮、姜汁、辣椒粉和上半层的鲜嫩鱼肉，以及浸着底部汁液的下半部分。

    局部的味道十分协调，总体也很注意用其他的味道提升金目鲷鱼肉本身的鲜美，配料用了辣味，甚至连辣味都凸显了层次感。

    然而同样的，谢佻依然没法对这道菜满意。

    她将口中的鱼肉咽下去，表情里看不出什么痕迹，顿了几秒钟，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直到确定嘴里的味道淡了之后，她端起汤碗。

    鲫鱼豆腐汤在本国可以被归入家常菜的类型，只是寻常人家做这道汤时并不会这么麻烦，鲫鱼和豆腐就算是全部能吃到的食材了。

    里面有新鲜的黄花菜，蟹味菇和豌豆。

    然而不论是鲫鱼还是鲤鱼，都不是米国人餐桌上的常用食材，包括黄花菜。

    虽说程悠悠往里加入当季新鲜松茸的举动可以加分，但是谢佻相信，假如这道菜里有任何一个环节处理得稍微有些瑕疵，被在座这些舌头灵敏的家伙尝出来了，那程悠悠的第一场结果就已经决定了。

    豆腐是经过特别挑选的，在汤里煮的时间足够，鱼汤将那薄豆腐煮得足够入味，鲜的几乎有些烫舌头。

    糯粉口感的豌豆和有些脆的黄花菜，以及爽口的蟹味菇在口感上同样丰富。

    尤其是最后点缀在上面的松茸，抓住夏末尾巴的松茸依旧新鲜，发挥出了最好的味道，可以说是发挥过程中的神来一笔了。

    谢佻用勺子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吹降下热度之后，将那营养丰富的雪白浓汤缓缓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她闭上了眼睛，品了品口中的味道，而后慢慢地睁开眼睛，将一切的情绪都掩盖过去，几乎是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汤勺。

    让时刻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的程悠悠心慢慢地提了起来。

    但是估计旁边的瑛和她的心情也差不多。

    因为她的师父米切尔也是用堪称严肃的态度品尝完了两道菜，仿佛他并不是在品尝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而是在监测什么精密的测量仪器。

    旁边的洛利嘉和阿尔弗雷德也已经品尝完毕了两道菜。

    四人互相看了看，在面前准备的空白卡片上抽过一张，而后拔掉签字笔的笔帽，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决断，交给旁边请来的人员。

    那人依次收过四位评委的票之后，看着上面显示出来的名字，用平调的声音宣布道：

    “第一环节，瑛获得票数是——”

    那人的声音适时地顿了一下。

    程悠悠的心提了起来。

    虽然宣布的不是她的票数，但是如果瑛的得票是四分，那也已经相当于决定了她的结果。

    “1票。”

    宣布者的声音落下。

    瑛脸上露出点不可思议的表情来，惊讶地转头看着程悠悠，似乎没想到她那简单粗暴的鱼汤能够获得剩下的三票。

    然而程悠悠与谢佻对视一眼之后，脸上却并没有笑容出现，心反而沉沉的落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绞了绞背在身后的双手手指。

    直觉告诉她——

    “程获得的票数是，1票。”

    结果出来之后，洛利嘉和阿尔弗雷德同时惊讶地看向中央位置的两人，正是这个动作暴露了投票结果。

    谢佻和米切尔都没有投票。

    宣布结果的工作人员对她们俩展开了手里的卡片，示意自己统计的结果绝对公正。

    果不其然，上面谢佻只写了个阿拉伯数字‘0’，而米切尔的那张则是个更为简单的单词：

    “no”

    洛利嘉和阿尔弗雷德隔空相望，互相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得，他们俩互相给了一票，结果这俩参赛者的师父倒是吹毛求疵起来。

    洛利嘉先开启了话题。

    她是个身形略胖的女人，连五指都是肉乎乎的，十指交错撑着下巴，丰满的红唇张开，用不太熟练地英语说出自己的评价：

    “那么，我先来说一下，我投给了瑛。”

    “她对食材的处理都完美符合了米其林的选择标准，包括味觉口感的层次感，连辣味都注意区分了，我想不到这道菜还能挑出什么毛病。”

    说罢她耸了耸肩，显然不知道谢佻和米切尔在想什么。

    洛利嘉说完之后，阿尔弗雷德略一点头，这个模样开朗的美国男人光是眉眼间就自带了一股阳光开朗般的迷人，包括开口说话时的语气也如此。

    “我比洛利嘉的理由复杂点儿。”

    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稍稍捏出个一点点的手势。

    “虽然她的主食材我看不到，但是味道在作品里体现的相当明显——我是说，不论是豆腐还是这个浅黄色的菜里，都能尝到鱼的鲜味。”

    “大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