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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孟子》,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天下但凡读书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孟子甚至还特地列举多个事例来论证自己的观点,几乎是儒家仁政的重中之重,在坐的所有贡生随意拉出一个,都能洋洋洒洒来上个万字书,保证条理清晰,文采斐然。

    可是,今天的主考官是谁?

    是皇帝本人啊!

    当着皇帝的面写民贵君轻?

    这殿试的名次还想不想要了,哪个君主,哪怕嘴上再以民为主,可心里,不觉得自己才是最尊贵的,才是真命天子!

    当然也有想写君贵的,可改卷的可不仅仅是皇帝,还有朝中重臣,如今儒学为正统,要是写君贵,朝中重臣安能不觉得是谄媚之徒,到时只怕皇帝没讨好着,反而显得品行不够。

    而既写君贵又写民贵,这样看起两方都讨好,可朝中最忌墙头草,他们进京赶考前,先生教谕曾耳提面命不许这样,否则名次定然不高。

    众考生拿着考卷,一时纠结不已,当然有考生看到第一题不好做,打算先写第二题,可看到第二题,众人更想骂娘。

    庚辰变法是科举必考内容,所有人都做过不下几十遍,对于庚辰变法的好处,府学官学天天讲的天花乱坠,他们哪怕闭着眼,都能来个十条八条,只要给他们纸,他们绝对妙笔生花,保证写的不重样,可缺点?

    那是先帝爷亲自操刀的变法,哪个府学官学敢说一个不字!

    就算府学官学敢教,他们现在敢写么?

    当着皇帝的面说变法不好,这和对着儿子骂爹有什么不同!

    众贡士翻着考卷哗哗响,却没一个动笔。

    上面几位尚书看着下面众贡士纠结不已,礼部尚书温岚摸着胡子笑道:“看来今日这些贡士要为难了。”

    钱尚书见怪不怪,嗤笑道:“这些举子,平日读书只做些官样文章,事事以先贤之话为真理,可这世间的事,朝堂的事,哪有什么真理,不过是有个底线罢了,只要能坚持自己所坚持,哪怕和别人不一样,谁又能说出什么!”

    温尚书赞同道:“是啊,所以今日的考题一,无论他们选什么,只要能言之有理,不左右摇摆,顾左言他,其实就算过了。”

    “至于题二,当初老丞相变法刚出来时,多少人当着老丞相的面,陛下又不是没见过,他们今日写的再狠,难道能比的上当初,陛下若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岂能为一国之君,这些举子,也还真是……”钱尚书摇摇头。

    温尚书看着钱尚书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样子,笑道:“行了,老钱,这些新人毕竟不曾磨练过,等到了朝堂,经经风雨自然就懂了。”

    “唉,这道理老夫何尝不懂,只是如今新朝初立,百废俱兴,朝中多有空缺,就等着这些新人来填空,老夫看此次进京赶考的人如此多,还想着能多些栋梁之材,可今日一见,和以往也没什么两样。”

    温尚书顿时笑了:“原来老钱你是没人干活,我说你这么上心干嘛,你要真想要能人干活,不妨把那位弄你吏部去,保证做起事来一个顶百。”

    温尚书朝田仲的方向看了看。

    “别,”钱尚书忙拒绝,“那位老夫可用不起,还是呆在你翰林院稳妥。”

    温尚书看到田仲已经开始动笔了,不由对钱尚书说道:“那位居然已经开始答题了,动作不慢啊!”

    钱尚书瞅了一眼,不在意的说:“那位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有什么好奇怪的。”

    “确实不奇怪,只是有些好奇他会怎么答?”

    钱尚书摸了摸下巴,确实也挺好奇的。

    忠君,忠民,田大将军你到底会选哪一个。

    “而且第二题考的是老丞相的变法,我记得武将好像一直是反对的吧,田仲戍边那些年,他军中的奖惩,好像也从没用过老丞相的奖惩法吧?”温尚书看着钱尚书:“他真的知道老丞相的变法的内容么?”

    钱尚书一顿,想到他乡试没出过,温岚的会试好像也没出过,心里有些没底,不确定的说:“他去过府学,府学的教谕应该会教吧?”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微妙。

    这万一要是没教,等会第二题田仲岂不是要交白卷了!

    第51章 田仲相好?

    静谧的大殿上, 只有毛笔划过纸唰唰的做题声。

    赵孟喝完两盏茶, 觉得有些无聊,就对旁边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 大太监立刻会意,轻手轻脚的扶起赵孟, 让赵孟移驾后殿休息。

    殿试虽然由皇帝亲自主持,可监考却是礼部的活, 赵孟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在这干坐着。

    看到皇帝去后殿歇息了,满朝文武除礼部官员外,当然也不会再在殿上站着, 都跟了过去。礼部的官员倒是也想跟去, 但他们得监考, 所以只能接着呆在大殿上。

    等皇帝和朝中重臣走后,原本压抑的大殿,瞬间轻松了不少,许多贡士甚至拿袖子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 庆幸终于可以安心做题了。

    只是没等他们庆幸多久,这些贡士就郁闷的发现, 殿试巡考的官员貌似多得超乎想象。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就有一两个官员来巡视一次。

    众贡士:……

    以前怎么没听那些前辈说过,殿试的巡考这么烦人!

    众贡士无奈, 只好努力把注意都集中在考卷上,两耳不闻旁边事,一心只做殿试题。

    田仲察觉到身边又走过一个“不经意间路过”的巡考官员, 一边做题一边微微叹了口气,他这些昔日同僚,到底是有多好奇他的学才,一个个都特地跑来看一眼,甚至为了表现的不那么明显,还都故意转一圈才过来。

    田仲有些无语,懒得理这些闲着无聊的家伙,专心做自己的考卷。

    在临近殿试结束,钱尚书和温尚书也特地“不经意间”路过巡考一次,看到田仲做的满满的考卷,两人对视一眼,接着巡视后面的考生了。

    ……

    “咚——”

    随着一声浑厚的钟响,所有贡士放下笔,内侍上前逐个糊名,然后把考卷收起来。

    此次气氛有些怪异的殿试才终于结束。

    殿试结束后,之前领着众人进来的内侍又领着众贡士依次出去,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回偏殿,而是直接带众人去了宫门外。

    出了宫门,所有贡士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相熟的人开始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结伴一起回去。

    田仲和张苻也不例外,两人和严彦还有王贤一起,一边说着话,一边朝他们马车走。

    “这下终于考完了,”王贤舒了一口气,感慨道:“咱们这届乡试进京赶考的不下几十人,考到最后,却只剩下咱们四个。”

    “知足吧,当年我在前朝考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