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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无力挣扎,浑身酸软的荀风弱身上耸动着。

    “当啷!”

    汤圆瓷碗碎在地上,墨燃冲进屋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自幼禀赋便很惊人——他将那富商一通怒殴,然后紧摁着那个胖子,朝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惊得不知所措的荀风弱大喊:

    “姐姐,快走吧!”

    “可是你……”

    “你快走吧!我不能走,我得抓着他!你要是再不走,等嬷娘来了,咱们都得交代在这里,你快走!快走!你走了,我马上就逃!”

    荀风弱是他的恩人。

    墨燃让她远走高飞,逃离越州,从此别再回来。

    那天,他终于做了一回英雄。

    荀风弱向他哽咽作揖,逃出楼去。但墨燃却没有来得及离开。嬷娘听到动静,很快就带了人上来,而一上来,就看到墨燃竟然出手打了贵客,又放走了花魁,气的面目扭曲,几欲呕血。

    嬷娘有个儿子,年岁和墨燃相仿,那儿子心思歹毒,一肚子坏水,见娘亲气的厉害,便心了个主意——小孩的恶毒有时候是那么天真又可怖。那个男孩子用惩罚牲畜的方式来惩罚这个惹怒了自己母亲的同龄人。

    他找来一个狗笼子,让人把墨燃关在里面。笼子里狭窄逼仄,墨燃在里面只能蹲着,不能躺,不能站,他们像喂狗一样喂他残渣冷饭,就这样整整七天。

    七天,墨燃被困在荀风弱的旧屋里,屋内熏香的气息和男人体/液的腥臭味混在一起。

    他蹲着,佝偻着。

    闻着这昏昏沉沉,甜甜腻腻的味道。

    想吐。

    七天。

    从此他闻到熏香就恶心,从骨头缝里漫出恐惧与怖意。

    下卷 同归 第260章 【天音阁】生如熔炉

    丹心殿里, 一众修士也不知当作何评价,好多人都低着头, 愀然不语。

    玄镜大师道:“唉……冤孽,尽是冤孽啊。”

    天音阁阁主木烟离道:“冤有头, 债有主,这世上许多事情,本就是因果报应, 环环相扣。”她说到这里, 话锋一转,“可是墨燃, 你要知道,受苦受难,并不是你发泄仇恨, 草菅人命的理由。”

    “是啊。”

    火凰阁的一位长老也叹了口气, 说道:“墨仙君,你受了委屈, 固然可怜。但那也是因为你出身不好, 命运捉弄。人各有命,你总不能因为自己被欺负了,回头就去欺负不相干的人啊。”

    “你确实做过善事, 也受过委屈,可是按我们所知道的, 你后来也杀过人……一码归一码, 都是要算清楚的。”

    墨燃没有说话。

    姜曦却忽然问:“怎么算。”

    “这……”

    “谁能算得清?谁的性命不是性命, 谁能做那把最公正的尺子。”姜曦任性妄为,并没有将天音阁奉为神祇,“我倒是没有偏袒墨燃的意思,但我就想问一句,今日,我们站在这里,说要和墨燃一一算账,让他偿还。那么——墨燃受过的屈辱呢?他受过的不公呢?”

    “……”谁都没有想到,在前些日子血案中损失最大的姜曦,竟然会站出来,替墨微雨出头,一时都愣住了。

    木烟离道:“姜掌门,天音阁向来公正。我族世代守护秤神法器,到时候,自会以法器来秤量墨公子的是非功过,以定刑罚。你不必忧心。”

    “奇怪了,他跟我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忧心?”

    姜曦看天音阁不爽很久了,他一门修的是药道,说白了就是只要药炼的好,凡人之躯也能红尘逍遥,因此孤月夜对神明后裔最不迷信。

    他眯着一双杏眼,冷冷淡淡地说:“不过姜某很是好奇,敢请问天音阁诸位,审讯完墨燃之后,诸位是不是也该审一审这些旧事株连的其他人?是不是该刨地三尺,看看南宫严还有没有在世上苟活着?是不是该去湘潭,找一找当年非礼荀姑娘的那个富贾?墨燃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么他被关狗笼,被毒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恩公被客人凌/辱,母亲活活饿死——找谁来论?”

    玄镜大师讷讷地:“姜掌门,缘何忽然为罪人声辩?”

    “声辩谈不上。”姜曦薄薄的嘴唇启合,“我不过是想到了先前我们在凰山时,是怎样对待南宫驷与叶忘昔的。姜某不是很愿意看见旧事重演。”

    有人说道:“那是两码情况,根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姜曦说,“如今南宫驷死了,叶忘昔至今在孤月夜缠绵病榻,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可当初,难道不是我们逼迫着他们,说儒风门的血债,要他们二位的性命来血偿?”

    他倏地转身,褐色眼睛如鹰隼。

    “那时候呢?天音阁在哪里。公道又在哪里。”

    碧潭庄的人因剑谱一事,和儒风门结怨颇深,李无心的徒弟甄琮明说道:“姜掌门所言有失偏颇。南宫驷是儒风门的传人,冤有头债有主,除非儒风门的人死光了,不然旧债还是要追究下去。谁都不想做冤大头。”

    姜曦冷笑:“是啊,所以你看,你不是很懂这个道理吗?谁都不想做最后一个被扇巴掌,却不能还手的人。”

    甄琮明:“……”

    “你是这么想的,徐霜林是这么想的,墨燃也可以这么想。”姜曦振袖道,“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这些话说出来从来都是轻而易举。可是不公与残暴真的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只会觉得,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恶人,但受苦的,偏偏是我。”

    甄琮明道:“听姜掌门的意思,是觉得我们对待叶忘昔南宫驷,太过残暴不公,碧潭庄剑谱谱一事,就此作罢了吗?”

    姜曦道:“南宫驷都已不在了,你还想与谁追究?”

    甄琮明陡然怒了:“那我师尊就枉死了吗?!南宫驷不在了,不是还有叶忘昔?她是儒风门的暗城统领,剑谱一事,她难道就没有丝毫下落?!”

    一众死寂。

    谁都知道姜曦是阴冷脾性,甄琮明与他的名字可实在太不相符了,居然当众与姜曦这样对峙。

    姜曦盯着甄琮明看了片刻,说道:“当初,在蛟山上,南宫驷与南宫长英交手,身负重伤。……他那时候,以唇语,跟我说了一番话。”

    “……什么话?”